藤蔓垂落的洞口像巨獸咽喉,蕭寒用劍鞘撥開最后幾根枯藤時,腥風裹著腐肉味嗆得司徒琴蘭咳嗽起來。
她腕間銀鏈突然繃直,垂掛的九枚鈴鐺齊刷刷倒轉,在死寂中撞出細碎的顫音。
“當心腳下。“蕭寒劍尖戳開一灘黏膩的苔蘚,冰晶沿著劍鋒蔓延成霜花,“這些螢火蟲...“
司徒琴蘭彎腰用銀針挑起半片蟲尸,針尖瞬間蒙上青霧:“是蠱蟲。它們拼成的星圖...“她突然噤聲,銀鏈末端纏著的天機令碎片正泛著血光,將洞壁照得纖毫畢現。
那些嵌在符咒里的幽藍骨釘竟在石壁里緩緩旋轉,每轉動半寸,暗河里的螢火蟲就組成新的星宿圖案。
蕭寒突然用劍柄抵住司徒琴蘭后腰:“別動!“
三寸外的石筍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石在即將觸到司徒琴蘭面門的剎那被冰霜凍成冰碴。
蕭寒劍鋒垂落的霜花簌簌落地,凝成個模糊的“危“字。
“是師父的冰魄示警。“他喉結滾動兩下,劍光劃開右側垂落的鐘乳石簾。
磷火轟然騰起的剎那,司徒琴蘭的藥箱里傳來琉璃瓶炸裂聲,三枚金針破匣而出釘在石壁上,恰好刺穿三只血紅的蜘蛛。
石簾后豁然開闊,半截青銅鼎斜插在祭壇中央,鼎身上用朱砂畫著與天機令碎片相同的星紋。
司徒琴蘭突然按住心口:“我的血在發燙...“
話音未落,蕭寒已用劍尖挑開鼎中發黑的綢布。
裹在腐尸懷中的油紙包簌簌掉落,展開的羊皮卷上赫然是幽冥教與兵部往來的密信,最底下壓著本《天機篡命訣》。
“七月十五,子時三刻,引熒惑守心之局...“司徒琴蘭指尖拂過密信上的血指印,“原來幽冥教要借天機令篡改大燕國運!“
蕭寒突然攥緊秘籍,書脊處暗繡的梅花刺青讓他瞳孔驟縮:“這是我師娘的手藝!“他翻到末頁,夾層里飄落的紅繩上系著半枚玉佩,正是師父下葬時口中含著的葬玉。
暗河突然掀起丈高濁浪,螢火蟲組成的紫微垣星圖被攪得粉碎。
司徒琴蘭腕間銀鏈應聲而斷,九枚鈴鐺墜入水中竟浮而不沉,在漩渦中拼出個倒懸的“死“字。
“本座倒要看看...“陰惻惻的笑聲震得洞頂碎石如雨墜落,“天機門棄徒能參透幾分天機?“
夜無痕黑袍上的銀蟒在磷火中游動,他踏著暗河波濤走來,每步落下都有蠱蟲爆成血霧。
司徒琴蘭突然踉蹌著扶住祭壇,她腕間被銀鏈勒出的血痕正詭異地朝心臟蔓延。
“琴蘭!“蕭寒揮劍斬斷纏在她手腕的血線,霜刃與黑袍相撞竟迸出金石之音。
夜無痕屈指彈開劍鋒,袖中竄出的骨鞭已纏住司徒琴蘭的腰肢:“司徒姑娘的血脈,倒是開啟天機令的好鑰匙。“
蕭寒突然旋身擲出《天機篡命訣》,書頁翻飛間炸開漫天冰晶。
夜無痕揮袖震碎冰棱的剎那,青玉劍已斬斷骨鞭纏著的那截黑袍。
司徒琴蘭趁機灑出藥粉,爆開的紫煙中響起蠱蟲凄厲的嘶鳴。
“雕蟲小技。“夜無痕鬼魅般出現在祭壇頂端,他腳下的青銅鼎突然滲出黑血,“蕭少俠不妨猜猜,令師發現天機令能逆轉生死時,為何寧可自絕經脈?“
蕭寒劍勢微滯,眼前突然浮現師父臨終場景,老人七竅流血卻死死攥著半塊葬玉,喉間咯咯響著“不可逆天“。
此刻那葬玉正在《天機篡命訣》中泛著紅光,與司徒琴蘭腕間血痕遙相呼應。
夜無痕的骨鞭突然化作萬千毒蛇,蕭寒橫劍格擋時,鞭梢已掃過他左肩。
寒毒入體的瞬間,他聽見司徒琴蘭的驚呼,混著當年師父被三十六派圍攻時的怒喝:“寒兒,劍意在心!“
霜刃突然迸發龍吟,蕭寒踏著祭壇浮雕縱身躍起,那些凍住毒蛇的冰晶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
夜無痕嗤笑著揮掌擊碎天樞星位,卻見蕭寒劍鋒突然轉向搖光位,破碎的冰晶霎時化作暴雨梨花!
“這是...“夜無痕暴退時黑袍已被割裂七處,“天機七變?“
司徒琴蘭的銀針在此刻穿透黑霧,她染血的指尖按著心口天機令碎片:“蕭寒,兌位生門!“染血的銀鏈突然繃直,在冰晶暴雨中鋪成璀璨星河。
夜無痕瞳孔驟縮,他袖中翻出的骨笛剛吹出半個音階,司徒琴蘭藥箱里突然飛出個琉璃瓶。
瓶中封印的蠱王撞上骨笛的剎那,整個洞窟響起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就是現在!“司徒琴蘭的吶喊混著銀鈴清響,蕭寒的劍鋒已刺穿黑霧...司徒琴蘭的銀鏈在巖壁上擦出串串火星,九枚鈴鐺突然自行飛旋,在石筍間織就細密的音網。
夜無痕黑袍翻卷帶起的毒霧撞上音波,竟在半空凝成詭異的墨綠色冰凌。
“接著!“她將染血的發簪甩向蕭寒,簪頭鑲嵌的月白石驟然炸開。
蕭寒在強光中看到夜無痕脖頸處跳動的青筋,那里有道陳年劍傷正泛著幽藍。
劍鋒擦過夜無痕咽喉時,蕭寒聞到熟悉的沉水香。
那是師娘每年端午都會給師父熏衣的香料,此刻竟從《天機篡命訣》的書頁間滲出。
夜無痕暴退三步,左臂傷口滴落的黑血在祭壇上燙出焦痕:“倒是小瞧了司徒家的觀星術。“
洞頂突然墜下萬千螢火,每點幽光都映著司徒琴蘭蒼白的臉。
她腕間滲出的血珠懸浮成鏈,在天機令碎片的牽引下竟與青銅鼎上的星紋完美契合。
蕭寒劍鋒上的冰晶忽然轉為赤紅,當年師父握著他的手在雪地上畫劍譜的場景歷歷在目。
“小心兌位!“司徒琴蘭的提醒帶著顫音。
她藥箱里飛出的金針正與夜無痕的骨笛較勁,針尾系著的蠶絲在磷火中映出二十八宿的紋路。
蕭寒旋身避開毒霧,劍尖點地時帶起的冰棱恰好封住夜無痕退路。
黑暗降臨的剎那,司徒琴蘭咬破指尖在蕭寒后背急書。
溫熱血跡繪成的星圖透過衣衫灼燒皮膚,蕭寒突然看清夜無痕周身浮動的七處命門,
對應著北斗倒懸的兇局。
“叮~“
骨笛擦著司徒琴蘭耳際飛過,削落一縷青絲。
蕭寒反手接住發絲的瞬間,冰魄劍氣竟化作游龍。
夜無痕黑袍上的銀蟒突然活過來,卻在撞上游龍時碎成齏粉。
司徒琴蘭趁機將天機令碎片按在祭壇凹槽,整個山洞開始劇烈震顫。
當幽冥血霧吞沒最后一點星光,蕭寒聽見師父臨終的咳嗽聲與司徒琴蘭的心跳重疊。
他劍鋒突然轉向自己左肩,挑破的傷口飛濺出帶著冰晶的血珠,這些血珠在空中凝成師父最擅長的“璇璣陣“,將黑暗撕開道裂縫。
“不可能!“夜無痕的咆哮震落鐘乳石,“天機七變最后一式早已失傳!“他袖中竄出的本命蠱蟲尚未近身,就被司徒琴蘭藥囊里飛出的琉璃蝶啃食殆盡。
劍光破曉的剎那,洞中螢火盡數匯聚于蕭寒劍尖。
司徒琴蘭看見他瞳孔中流轉的星芒,恍如那年上元節在青云城觀星臺望見的銀河。
夜無痕想要捏碎骨笛的手突然僵住,他腳下星紋不知何時已變成血色囚籠。
山體崩塌的轟鳴聲中,司徒琴蘭抓住蕭寒衣袖。
飛濺的碎石在觸及他們前被冰霜凝滯,宛如星河倒灌時濺起的水珠。
夜無痕最后的冷笑混著骨笛殘片扎進巖壁:“你以為天機令...“
轟然墜落的巨石截斷話音,司徒琴蘭腕間的天機令碎片突然發燙。
她回頭望去,見夜無痕殘破的黑袍下露出半塊梅花形狀的玉墜,與蕭寒師父葬玉上的缺口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