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點事？”

路明非被迫中斷學習，抬起頭，有些警覺地看向柳淼淼。

他隱約間聞到了自己將要遭受電擊，然后全身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彌漫著的焦糊味。

【電擊警告倒計時，三】

“對……”

柳淼淼剛要接著說，便反應過來，明智地止住話頭。

在教室里說這種事，哪怕聲音再小，那也無異于直接拿個大喇叭闖進學校廣播室里對著麥克風大聲宣讀！

可這事除了教室還能去哪說？

柳淼淼忽地想到昨天路明非那略有些荒誕的提議，臉“騰”地一紅，有些做賊心虛地左右看看后，雙手圍住嘴巴，示意路明非貼過來點。

【二……】

路明非眨眨眼，選擇側耳貼近。

倒計時只剩兩秒的前提下，這一動作無異于主動走上鋼絲，下邊就是刀山火海。

不過路明非覺得應該不成問題。

經過三天的“鍛煉”之后，現如今他卡警告倒計時的時間已經卡得相當熟練了，每每能夠卡在倒計時的極限，數到【一】時回歸學習，刷新警告。

這種在危險邊緣試探的行為其實是相當帶感的，別看每次只有短短三秒，單個日程計劃允許的十次卡滿了也就半分鐘，但路明非享受的是那半分鐘的自由嗎？

不，他享受的是自己與日程計劃表的“抗爭”，這代表著他還有反抗精神存在！

至于如何卡得那么精準，理由很簡單——和初中七年級學過的《賣油翁》一樣，無他，唯“體”熟爾。

距離貼近，柳淼淼圍攏的手幾乎要和他碰上。

少女張唇，略帶些溫熱的氣息弄得他耳朵癢癢的，輕聲吐出五個字——

“廁所去不去？”

【一……】

路明非：“！！！”

什么玩意，自己聽到了什么？

這是自己能從鋼琴小美女柳淼淼嘴里聽到的話？

極度錯愕之下路明非甚至忘了倒計時的存在，他有點懷疑自己正在做夢。

如果是夢的話這一切就很合理了！柳淼淼應該說不出這種話但他自己是能夠想出這種荒誕劇情的，這很符合他的風格……

【電擊釋放！】

熟悉的貫徹靈魂痛感傳來，路明非只來得及猛地一趴將自己死死按在課桌桌面上。

“痛痛痛痛痛！！！”

但與此同時，與疼痛感覺相對沖的想法在腦海中瘋狂閃爍，仿佛人生走馬燈——不要社死不要社死不要社死！

對社死的恐懼甚至在這一刻超過了身體的本能，那種劇痛的感覺仍然是路明非無法承受的，但他牙關鎖死關節固定，于是只有全身肌肉無法控制地本能痙攣！

這種變化被很好地掩飾在冬日厚實的衣物下，否則乍一看上去定然有些詭異。

柳淼淼眨眨眼，雖然她知道這事聽上去很怪……但昨天路明非自己都這么提過！不至于這么大的反應吧？

話說猛地趴下是什么情緒的反應，憋笑嗎？

“你到底去不去？”

反正都已經豁出去說了，柳淼淼干脆戳戳路明非，接著問。

“……去。”

路明非勉強緩過來，說話時頗有點“氣若游絲”的味道，但還是堅持著回復。

去的理由很簡單——這要是不去，豈不是被白電了？

而且他整個上午是有一次“上廁所”時間的，正好借著這個機會緩一緩電擊后遺癥。

“那就走呀……哇，你的臉怎么一下子這么紅？”

柳淼淼有些驚訝地看著路明非抬起的臉，趴下之前還沒事，現在已經稱得上紅到“血色滿布”了。

那當然是憋的！你知道我為了不社死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嗎？路明非腹誹著，長嘆一聲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下次還敢！

他站起身來，和柳淼淼一同離開教室。

兩人一離開，本來還在聊天補覺各干各事的同班同學們幾乎立刻炸開了鍋。

有人說你看到了嗎？柳淼淼不知道和路明非說了什么！路明非反應好大都高興到趴在桌子上了誒，起來之后還滿臉通紅肯定是害羞的。

還有人說我不僅看到還聽到了，柳淼淼和路明非說的是今天晚上帶他回家見父母！原話是“我家去不去”，原來兩人都已經發展到見家長關系了，簡直進展神速。

然后是一個柳淼淼的簇擁者傷心感慨說自己本來立誓這輩子非柳淼淼不娶，可惜被路明非這小子捷足先登了，不過看在他曾經幫自己打星際的情分上就大度點讓給他吧……

……

“什么事啊？”

路明非好奇地問，他看著身邊的柳淼淼，“話說我們真的不用保持點距離嗎？我們這樣一起走教室里的那些人肯定要說閑話……”

“還差那點？”

柳淼淼撇了撇嘴，自己的“清譽”早在昨天就一去不復返了好不好！

“找你是為了和你說昨天的事，昨天晚上……”

柳淼淼將昨晚的事整個過程全盤托出，幾乎一字不改，只是隱瞞了自己當時對陳雯雯的回答。

那回答當然是不可能和路明非說的，鋼琴美少女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說完后柳淼淼便留心著路明非的一舉一動面色神情，她此刻又有點心虛了，雖然路明非明確拒絕過陳雯雯……但萬一，萬一他內心還是深深喜歡著陳雯雯的怎么辦？

怕不是會原地往樓下跳！

可路明非沒有任何反應，或者說他最大的反應就是怔了怔，然后——

“哦。”

“……”柳淼淼沉默了下，“就這？”

“就這吧……不然還能怎樣？”路明非反問。

“你可別嚇我，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到你會是這種反應！”

柳淼淼警惕地盯著路明非，“你那么喜歡陳雯雯，暗戀她都暗戀了兩年半……我還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會忽然間痛哭流涕尋死覓活的想要挽回一切！”

路明非抓了抓頭發：“你說的我以前其實也這么想過，甚至你剛才說的時候，我還覺得我應該是這種反應。可事實上是，我好像沒什么感覺？”

這自然不是什么電擊過后的賢者模式發揮了功效，路明非自己都有些錯愕，他的心情……真的很平靜，就像微風吹拂湖面，僅有淡淡漣漪泛起。

“真的？”柳淼淼有些疑惑。

“真的……你以為我為什么會想過這樣的場面，不就是因為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等于零嗎？”

路明非聳聳肩。

“陳雯雯她說的沒錯，其實我自己都知道自己在耍無賴，有點‘君子欺之以方’的味道，但……那時候的我就是舍不得啊，好像生活中只有那件事值得期待。”

“現在不同了？”柳淼淼問。

路明非一愣，他忽地笑起來。

“當然不同了。”

短短三天過后，他的生活中，值得期待的事多了太多。

雖然被電得有些慘，日程計劃也折磨得很。

可逐步增加的熟練度，獲得的詞條，師兄，新家，另一個世界，身邊的柳淼淼，還有蘇曉檣答應的條件……這些都是值得期待的東西！

如此情況下，原本唯一的“救命稻草”自然變得沒那么重要了。

錯誤的就放手吧，何必再為難別人？

意料之外簡單地與自己達成和解。

“你還真是變了好多。”

柳淼淼松了口氣，感慨道，隨后又開口。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下意識的說這樣一句話，“不過說得輕巧，你還是會忘不了她吧？”

“遺忘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路明非并非否認，他伸手觸摸著走廊外跑過的風。

“青春期的暗戀，就像是南方的秋天吧。來得快去得也快，偶爾想起時，總會覺得那種涼爽舒適無比。可這世上秋風常伴的地方太少了，少到讓人……習以為常。”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柳淼淼為路明非的話怔住了，她沒想過這樣的話還能從路明非嘴里說出來。

而路明非則是有點短暫的悵然。畢竟，他確實喜歡過很久陳雯雯，現如今說著釋懷，但心里有塊地方一下子空出，終歸有些不適應。

說到喜歡陳雯雯這么久……

“不對啊！”

路明非忽然停下來，瞳孔地震，他終于反應過來，這一切中最違和的地方。

“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暗戀陳雯雯暗戀了兩年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