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邊旁聽的布萊克警長神情一頓。
“吸血鬼?”
他聽說過這類在近代幾乎絕跡的生物。
它們自稱為“血族”,依靠與人類極其近似的外表,生活在城市的陰影里,背地里以吸食人血為生,壽命很長。
如果不是警局每隔數年就會接到一起吸血鬼失控傷人的案件,他會以為這種奇特的生物只存在于歷史的傳說里。
洛倫娜:“有一個現象很有趣——你們吸血鬼這種以人血為食的生物,與人類的關系本應形如水火,為何卻仍然能銷聲匿跡地存活在當下這個以人類為主導的世界?”
琳達淡淡地笑著,沒有回應。
“因為——你們學會了圈養。”
洛倫娜神情嚴肅,用指尖點了點桌子。
“你們會挑選一些人類,通過血族的秘術轉化為對你們言聽計從的血奴,此后,它們只需要定期從這些血奴身上采補鮮血,就能維持自身生存,卻又不會向外界暴露存在。”
“通常,血族的秘術會以某種‘信物’的形式進行維系,比如,這枚戒指。”
偵探小姐拿起審訊桌上那枚黑鐵材質的戒指,舉到琳達的面前。
“你先前說過,這是你送給你情人的定情信物對吧?”
“事實上,死者作為這枚戒指的持有者,根本不算是你的情人,只是你的血奴罷了。”
“順帶一提,我知道,‘言聽計從’的程度可不僅僅是思想層面,哪怕是已經基本失去機能的肉體,你們也能短暫地進行控制。”
“知道了這些,那么,我們不妨還原一下事件的真相……”
洛倫娜頓了頓,將推理出的真相娓娓道來:
“你在殺害了你的血奴之后,控制瀕死的血奴穿上衣服,陪你拋頭露面,在他人面前演了一場離別的戲,為你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之后,你只需要命令血奴回到房間,讓他將匕首捅進自己的喉嚨,偽造出兇案現場,于是,不可能的犯罪就達成了,你的嫌疑被徹底洗清,順利從中脫身……”
“而唯一的紕漏,就是這枚留在現場的戒指。”
“這枚戒指是你們這些吸血鬼給予血奴的信物,也是用來控制血奴的工具。”
“只有血奴將它佩戴在身上的情況下,才能忠誠地執行主人的命令。”
“在你不在場的情況下,為了控制血奴偽造兇案現場,你不得不留下這枚戒指。”
“我猜,為了掩蓋這最后一點紕漏,你在最后是否還下達了銷毀或者丟掉這枚戒指的命令?”
“只可惜,你那位血奴處理的方式不太高明,不是把它丟進了盥洗室的馬桶里,而是把它吞進了肚子……否則,你也不至于次日便坐上了這審訊桌。”
氣氛陷入了長久的寧靜。
琳達的表情不再那么從容,她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那么,就假設我是你口中所說的吸血鬼吧……”
“可是,兇案要講究作案動機,如果我是吸血鬼,我又為何要殺害我的血奴呢?”
“即使退一步來說,我如果想除掉這個血奴,那我為何要冒著暴露的風險,明目張膽地在賓館殺害我的血奴呢?
“擁有絕對命令權的我,應該有更多不留痕跡的方式啊?”
洛倫娜:“很簡單,你是過失殺人。”
面紗之下,琳達的細眉微微一皺:“理由呢?”
洛倫娜恬淡地笑了。
“理由就在,你習慣戴著這張面紗上面。”
“事實上,我們很有緣,我不僅僅接了調查這場兇案的委托,還在很久之前,就接了你的未婚夫調查你出軌的委托,因此,我已經跟蹤你相當一段時間了。”
“你每一次出門,都會帶著這張面紗對吧?”
“這是因為吸血鬼的天性,你不喜歡光明,一旦暴露在陽光下,就宛如魚暴露在了空氣里。”
“但是,一如魚在空氣里不會奔向魚餌一樣,光明給你帶來的厭惡,會抑制你嗜血的天性。”
“你與這只血奴,通常會偽裝成私會的形式進行鮮血采補,而每一次私會,你們都會打開窗戶,表面上看,這是為了增長情趣。”
“但真實目的,則是為了讓你暴露在陽光之下。”
“這樣做,嗜血的天性被抑制的你,便不會失控吸死你的血奴,從而達到可持續發展的目的。”
“但反之,如果碰到陰天,窗外的陽光消失,你嗜血的天性徹底釋放……”
“那意外,不就很容易發生了嗎?”
洛倫娜說著,抬頭看了看。
透過審訊室的鐵窗,街道外面灰蒙蒙的一片,細雨淅淅瀝瀝地從天空落下。
昨天也在這個時段,下了這么一場雨。
那場雨是在命案爆發前不久下的。
那時候,烏云密布,幾乎沒有一絲陽光。
……
至此,洛倫娜的推理結束,真相浮之大白。
夏爾的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欽佩的神色,自家主人的推理居然和他用“死亡重現”看到的畫面吻合得毫厘不差。
不過,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吸血鬼這樣的超凡物種?
夏爾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對面的琳達幾眼,聽完洛倫娜的推理,這個女人蒼白的臉上早以失去了那份從容。
這只吸血鬼除了衣服下面白一點,光看外表,跟人類真的沒有差別。
想著想著,再看一遍昨天那段“死亡重現”的欲望涌上心頭。
嘖!
自己為何是這樣好色的小貓!
夏爾呀夏爾,你忘了主人對你的期待了嗎?
只準看最后一遍了,聽到了沒有!——夏爾給自己叮囑道。
只要第一次接觸死者后,“死亡重現”的畫面就跟下載了一樣,能反復在腦海里播放。
于是,夏爾再度回味了起來。
但是……這一次除了前面已經看過的內容以外,出現了新的內容!
還有dlc?
從對應的時間段來看,是琳達的情人在床上被吸到瀕死之后發生的事情。
原本,這些內容混沌而又破碎,他根本無法理解。
但聽完洛倫娜推理的真相之后,這些內容像是按照順序在他的大腦里自動重組了一遍,變得可以游覽了。
只不過,相較于前半段親眼目睹般的鮮活經歷,后半段的畫面更像是一份冰冷的“記錄”——
【你的心跳停止了。
她讓你穿上衣服,你穿上了。
她讓你陪她下樓,你下樓了。
她與你吻別,你吻住了她。
她抱了抱你,你知道這是最后一次擁抱了,你抱得很緊,舍不得撒開。
她戴上了面紗,在你的耳邊輕輕說:
“嘖……沒用的血奴,你已經救不活了。”
“自己上樓去善后,偽裝出兇案現場,最后銷毀我給你的信物。”
“別讓你的死亡與我牽上任何干連——我可不希望在我的婚禮到來前,還要因為一只血奴而蒙受牢獄之災。”
她語氣冰冷,你第一次見這樣的她。
你照做。
你上了樓。
你躺在了床上。
你拿匕首捅進了自己的喉嚨,破壞了她留給你的咬痕。
你摘下了她給你的信物——那枚你最喜歡的戒指。
你把它給吃了……你找到了她命令里的漏洞,這樣也算銷毀,但你并沒有失去它。
你死了。
你很想念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