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仙桃鎮的燈火次第亮起。

玩家們經營的店鋪掛起了各式靈光燈籠，將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星河傾瀉。

李巖站在醉仙樓三層的雅間窗前。

“前輩，您要的靈膳都備齊了。”

朱小明端著雕花木案進來，案上琉璃盞中盛著琥珀色的酒液，旁邊是幾樣精巧點心。

少年偷瞄了眼李巖緊繃的側臉，又補充道：“按您吩咐，加了安神的月華草。”

李巖微微頷首，袖中飛出一塊玉簡。

朱小明手忙腳亂地接住，卻聽見窗外傳來撲簌簌的振翅聲。

一只紙鶴穿透結界落在窗欞，展開后浮現唐柳晴娟秀的字跡：「子時三刻，不見不散」。

“唐前輩約您？”朱小明眼睛一亮，“要不要準備……”

“你該去練劍了。”

李巖輕彈手指，紙鶴化作青煙消散。

“好的，前輩，我這就去。”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戌時三刻，距離子時還有半時辰。

“在想什么？”

清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初春夜露的濕潤。

唐柳晴不知何時站在三步之外，發間的青鸞劍簪在月光下流轉著冰藍色光暈。

她換了身素白常服，唯有腰間那條李巖去年送的鎏金束帶顯出幾分暖色。

李巖收回思緒：“醉仙樓的桂花釀，要不要嘗嘗？”

“你約我子時相見，就為這個？”

唐柳晴嘴角微揚，卻見李巖突然抬手布下隔音結界。

“莫天行派人盯上玩家了。”

他聲音壓得極低，“他們今日在鎮外三十里的黑松林集結了至少二十名筑基修士。”

唐柳晴指尖一顫，袖中青玉劍發出細微錚鳴。

“宗門知道嗎？”

“今晨傳訊過了。”李巖望向鎮東方向，“但回信說要等三長老出關再定奪，至少還需五日。”

夜風穿過樹梢，帶落幾片新發的嫩葉。

唐柳晴突然伸手接住一片，葉脈在她掌心映出細碎的影子：“玩家們知道危險嗎？”

“他們……根本沒當回事……”李巖話到嘴邊變成苦笑，“赤焰正在組織‘保衛仙桃鎮限時活動’，報名人數已經過千。”

唐柳晴怔了怔，忽然輕笑出聲。

這些異界修士確實古怪，明明這邊的因果跟他們沒半點關系，卻比本土修士更熱衷“行俠仗義”。

她想起白日里那群年輕人閃亮的眼睛，胸口莫名涌起暖意。

“跟我來。”

李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星隕劍出鞘的瞬間，唐柳晴感覺腳下一輕，凜冽劍氣托著兩人騰空而起。

夜風呼嘯著掠過耳際，仙桃鎮的萬家燈火在腳下縮成璀璨的星河。

唐柳晴下意識攥緊李巖的衣袖，發現他今天特意換了件窄袖勁裝。

“望仙臺？”

當看清目的地時，唐柳晴有些詫異。

這座懸浮在云海中的石臺是道吾宗前輩留下的遺跡，平日被隱匿陣法籠罩，只有親傳弟子知曉口訣。

李巖掐訣解開禁制，石臺中央的青銅古燈自動燃起青白色火焰。

他從儲物袋取出兩壇酒：“去年埋的雪梨釀，正好滿三百日。”

壇封拍開的剎那，清甜的果香混著酒氣彌漫開來。

唐柳晴注意到壇身上刻著細小的日期——正是她閉關那日。

她接過酒壇時，指尖不經意擦過李巖手背，兩人同時頓了頓。

“玩家說的開宗立派……”唐柳晴輕抿一口酒液，任由微辣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你怎么想？”

李巖仰頭灌了大半壇，酒液順著下頜滑入衣領：“荒唐。”

他抹了把嘴角，“但……”

“但什么？”

“但道吾宗近年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心寒。”李巖重重放下酒壇。

唐柳晴凝視著燈火映照下的側臉。

李巖眉骨上的舊傷疤微微發紅——這是他情緒激動時才會有的反應。

她忽然伸手撫上那道疤痕，感受到指腹下的肌膚驟然緊繃。

“你受傷那晚，也是這樣好的月色。”她聲音輕得像嘆息。

李巖喉結滾動，捉住她欲撤回的手：“我記得你說，若我死了，你就踏平整個南域。”

“玩家們當時錄了像。”唐柳晴突然笑起來，“現在論壇還有帖子叫《NPC絕美愛情故事》，點擊量過百萬。”

夜風突然變得喧囂，吹得唐柳晴發絲飛揚。

李巖下意識幫她攏了攏鬢發，卻在碰到青鸞劍簪時觸電般縮回手。

劍簪上附著的三道劍氣感應到主人情緒波動，發出細微蜂鳴。

“師姐。”李巖突然正色，“若真到萬不得已……”

“我會跟你走。”唐柳晴打斷他，眼睛亮得驚人，“但不是因為玩家起哄，也不是為了躲玄天宗。”

她解下腰間玉佩放在石桌上——那是道吾宗親傳弟子的信物。

云海在腳下翻涌，青銅古燈的火焰突然竄高三尺。

李巖望著玉佩上“道法自然”四個小字，想起五十年前拜師那日，師父將玉佩系在他腰間時說：“修真之人，最重修心。”

“看那邊。”

唐柳晴突然指向東方。

天際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將望仙臺照得透亮。

她側臉沐浴在金光中，眉心的青蓮印記若隱若現。

李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日出該有的方向。

他猛地站起身，星隕劍自動出鞘三寸——那分明是大型法術蓄能的光暈！

“玄天宗的誅仙陣。”唐柳晴臉色煞白，“他們竟提前動手了？”

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仙桃鎮方向騰起蘑菇狀的煙云。

無數道劍光從鎮中升起，其中最為顯眼的是赤焰那柄燃燒著的烈焰長劍。

玩家們嘈雜的喊殺聲甚至傳到了望仙臺：

“守城任務開始了！”

“治療組就位！”

“臥槽這BOSS血條也太長了！”

李巖與唐柳晴對視一眼，同時御劍而起。

飛離望仙臺的瞬間，李巖回頭看了眼孤零零躺在石桌上的玉佩，突然揮出一道劍氣將其擊得粉碎。

“等這事了結。”他在呼嘯的風聲中喊道，“我帶你去南海看鯤鵬！”

唐柳晴的青玉劍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發間劍簪綻放出耀眼光芒。

她沒有回答，但嘴角揚起的弧度比任何誓言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