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甲車一個急剎停在距離母體三百米處。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窒息——結晶巨人已經增長到五層樓高,胸口的光球將方圓百米照得如同白晝。它周圍的地面覆蓋著藍色冰晶,十幾名士兵被凍在原地,保持著射擊的姿勢。
“火力掩護!”陸沉對著通訊器吼道,“給我創造十秒通道!”
炮火轟鳴中,顏緋墨跳下車,調色盤和畫筆已經握在手中。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不再需要實體顏料——指尖劃過空氣時,會留下發光的軌跡。
【能力升級檢測:憑空創作(中級)】
【限制解除:非神明類皆可具現化】
【警告:終極修復將消耗全部精神力】
“全部是多少?”她邊跑邊問。
系統罕見地沉默了。
陸沉的子彈精準命中母體眼部,為顏緋墨開辟出一條通道。她沖進冰晶區域時,雙腿立即傳來刺骨寒意,但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壓迫感——仿佛有千萬個聲音在腦中尖叫。
母體發現了她。巨大的晶體手掌當頭拍下,顏緋墨本能地抬手畫出一面光盾。
“砰!”
沖擊波將她掀飛數米,肋骨傳來斷裂的劇痛。她吐出一口血沫,看到系統界面閃爍紅光:
【精神力剩余:67%】
母體胸口的光球開始收縮,明顯是在準備致命一擊。顏緋墨咬牙爬起,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母體頸椎處的發光點與《湮滅》畫布角落的銀點頻率完全同步。
“原來如此...”她蘸著自己的血在空中作畫,“你也是被污染的世界碎片。”
一發火箭彈命中母體肩膀,是陸沉帶著增援趕到了。顏緋墨趁機完成最后一筆——把發光的血色長矛,矛尖對準母體頸椎的發光點。
“以世界之名!”
長矛破空而去,精準刺入目標。母體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全身晶體出現蛛網狀裂紋。但顏緋墨沒有停手,她繼續在空中繪制復雜的符文,每個符號完成時,母體身上的裂紋就擴大一分。
【精神力剩余:31%】
【記憶防護層開始瓦解】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顏緋墨感到有什么東西正在被抽離——童年時門前的梧桐樹,美術學院的畢業典禮,第一次獲獎時臺下鼓掌的人群...這些記憶如沙粒般從指縫溜走。
“顏緋墨!快退后!”陸沉在通訊器里大喊,“它要自爆了!”
母體胸前的光球已經變成刺目的白色,裂紋蔓延到全身。顏緋墨卻笑了,她張開雙臂,迎向那個瀕臨崩潰的巨物。
“系統,最后的問題。”她在心中問道,“修復世界后,我會怎樣?”
這次系統回答得很快:
【您將成為新世界意識的一部分】
【但您的意志不會消失】
【就像顏料溶于畫布,永存于作品之中】
顏緋墨點點頭,轉身看向遠處的陸沉。隔著硝煙與冰晶,他們的目光相遇。她舉起那枚彈殼項鏈,然后松開手——
“砰!”
耀眼的白光吞沒了一切。
陸沉睜開眼睛時,世界安靜得可怕。
母體消失了,街道上的冰晶正在融化,被凍結的士兵們紛紛倒地,但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最不可思議的是天空——原本被污染云層遮蔽的太陽,此刻投下久違的金色光芒。
“顏緋墨!”
他踉蹌著跑向爆炸中心,那里只剩一個焦黑的淺坑。沒有尸體,沒有血跡,甚至連她隨身攜帶的調色盤都無影無蹤。
“陸少校!”沈博士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快回基地!《湮滅》...畫正在發生變化!”
當陸沉沖進指揮中心時,所有人都圍在《湮滅》前。畫布上的暗紅色云層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淡藍色。更驚人的是,畫布角落浮現出一個微小但清晰的人形輪廓——那分明是顏緋墨的側影。
沈博士的儀器瘋狂閃爍:“能量讀數恢復正常!病毒活性...天啊,病毒活性在下降!”
陸沉伸手觸碰畫布,溫暖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恍惚間,他仿佛聽到顏緋墨的聲音,像風一樣輕:
“我還在。”
三個月后,當第一支疫苗在南極科考站的廢墟中被發現時,陸沉正站在重建的美術館中央。那里懸掛著煥然一新的《湮滅》,如今它被更名為《重生》。
參觀者絡繹不絕,有人說看著畫作能感到莫名的安心,還有人說在特定角度能看到畫中女子的微笑。只有陸沉知道,每當夜深人靜時,顏料會微微發光,有時甚至會在空氣中勾勒出簡短的信息——
“東區有幸存者”
“水源檢測安全”
“注意劉指揮官的手指”
這天閉館后,陸沉像往常一樣獨自留在展廳。月光透過天窗灑在畫作上,靛藍色的光暈溫柔地蕩漾著。他取出那枚從未離身的彈殼項鏈,輕輕放在展臺前。
“今天又救了一百多人。”他低聲說,“你那邊怎么樣?”
畫中的顏料微微流動,一行發光的字跡憑空浮現:
“正在學習畫星空。明天會下雨,記得帶傘。”
陸沉笑了。他知道,這個世界雖然傷痕累累,但再也不會湮滅——因為它被繪入了一幅永不褪色的畫中,被一個寧愿忘記自己也不愿忘記世界的藝術家,用最絢麗的色彩重新定義。
在肉眼看不見的維度里,顏緋墨的指尖劃過虛無,留下璀璨的星軌。系統界面在她意識中閃爍,顯示著最新解鎖的能力:
【世界調和(初級)】
【當前進度:0.01%】
【預計完成時間:未知】
她并不著急。畢竟對于一幅畫來說,時間從來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每個筆觸都飽含意義,每抹色彩都承載生命。而她,終將在漫長的修復中,遇見所有曾被自己拯救的靈魂。
包括那個總在閉館后來說話的軍人。
顏緋墨輕輕勾勒,畫中的月光便明亮了幾分,正好落在展臺前的彈殼項鏈上,銀光如水,永恒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