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佬一走，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左若童等人面面相覷，事先沒有商量，所以他們也壓根不知道張松齡會提出這么嚴苛的條件。

方繼光看著張松齡，眉頭緊鎖。

“為什么要這么做，激怒日本人對你有什么好處？”

張松齡反問道：“剛才那個日本佬氣死了，連和解條件都沒有說就走了......但我想，他們提出的條件一定很嚴苛吧。”

方繼光沉默幾秒鐘，道：“賠錢，賠禮道歉，襲擊日本駐杭領事館的人都得交出來，為死難的日本士兵舉行追悼會和法事。”

“靈隱寺徹底關寺，鏟平，所屬土地歸日本所有。”

“杭州自治，名義上不屬于任何勢力，由杭州人自己選擇領導人。”

“杭州內禁止一切反日宣傳，一切中國異人禁止走進杭州城，否則日軍有資格擊斃對方。”

“為保護日本僑民安全，從此以后，日軍有資格在杭州駐軍。與此同時，國軍撤到杭州二十里外。”

張松齡看向卻非大師。

卻非大師微微搖頭，“這個條件，我們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方繼光陰沉著臉道：“條件可以談，這也是我來這里的目的！”

張松齡道：“沒用的。”

不等方繼光開口，張松齡繼續說道：“方將軍是軍人，濟南慘案應該知道吧？”

等對方點頭，張松齡又繼續道：“那你應該也知道去年談判的時候，日軍最開始的訴求吧？”

方繼光不說話了。

“你不說，我說。”張松齡道：“當時日軍第六師團長福田彥助于五月七日向蔣介石發出最后通牒，要求十二小時內答應他們五項條件。”

“第一，要求處決與事件相關的中國高級軍官。第二，要求在日軍陣前解除北伐軍武裝。第三，要求在國民政府控制區域內全面禁止反日活動。第四，要求北伐軍撤至濟南及膠濟鐵路沿線二十華里外。第五，二十四小時內開放辛莊、張莊兵營供日軍監視。”

“之后，福田彥助還要求解散蔣介石的第一集團軍主力，也就是第二，第三，第四軍團，并處決賀耀祖等將領。”

“我說得沒錯吧......”

這次，方繼光足足沉默了一分鐘，才點了一下頭。

張松齡繼續道：“當時，日軍屠殺了濟南軍民六千多人。不僅不道歉，還敢厚顏無恥地提出這么多條件。”

“這次，他們損失這么大，我不用想都知道他們肯定會提出嚴苛到我們無法接受的條件。”

“所以，與其等他們提出嚴苛的條件，不如我們主動先提出條件，把主動權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方繼光道：“可是，你提出的條件也太......”

沒等他把話語說完，就被張松齡打斷，“條件可以談，這也是你來這里的目的......而且魯迅先生前幾年曾經提出過一個拆屋理論。”

“中國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里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愿意開天窗了”

“當初濟南慘案談判的時候，為什么日本敢提出那么嚴苛的條件？不就拿捏死了國人這點？”

“也就因為這一點被死死拿捏，所以談判到最后，日本人甚至連一句道歉都沒有。明明我們死了六千多人，可過錯方卻好像是我們。”

“現在也一樣，我不把條件開高點，等調和的時候，怎么保證條件對我們有利？”

方繼光重重吐出一口氣，“你不懂日本人，你這樣做，日本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出意外，他們這幾天就會派飛機過來，轟炸杭州了。”

張松齡搖頭，“他們不敢的，除非，他們有魄力放棄整個杭州日租界。”

方繼光暗自琢磨了一會，很快反應過來張松齡的意思。

如今，靈隱寺這里聚集了大量名門正派的弟子。

日本人如果膽敢進犯靈隱寺，那就得承擔這些異人門派的怒火。

異人在正面戰場上發揮確實很有限，但要說襲擊諸如杭州日租界這種日本人據點，那可太容易了。

除非日本人有魄力放棄經營半個世紀的杭州日租界，把所有日本僑民遷出杭州。否則，他們就一定不敢輕舉妄動。

方繼光道：“如果日本人真有魄力放棄日租界，執意要開打呢？”

張松齡微微搖頭，“不會的，當初世界大戰的時候，日本人都不敢襲擊任何一個異人門派。現在，他們怎么會直接對我們這么多異人門派宣戰？”

“而且，我們正在組建一個異人聯盟。如果這個聯盟真組建起來了，日本人要面對的，就將是國內所有的異人門派了。”

“這點情報，恐怕日本那邊早就知道了。”

“還是那句話，正面戰場上，異人發揮很有限。但要論刺殺什么的，異人個頂個的強悍。現在不是單單一個靈隱寺在這，而是七八個門派在這。”

“你去問日本人敢不敢同時得罪我們這么多異人門派，你看日本人動手后，我們敢不敢報復回去。”

方繼光看著張松齡的眼睛，重復道：“如果日本人真有魄力放棄日租界，執意要開打呢？”

張松齡聳聳肩，“那就打唄，反正日本人的條件我們肯定是不可能接受的。”

方繼光惱怒道：“日本人正深陷世界經濟危機，國內矛盾激化，他們的政府正急著通過對外擴張轉移矛盾。”

“你這時候湊上去，不是白白給他們出兵的機會嗎？”

張松齡道：“那方將軍的意思是什么呢？靈隱寺被日本人襲擊后，我們不應該報復，就只能老老實實地挨打？”

“對！”方繼光倏地一下站起來，用力拍打著身前的桌子，“日本人打青島，打濟南，槍殺上海工人，炮轟天津大沽口......”

“我們死了多少兄弟？”

“你以為我們不想反抗嗎？你以為我們不想報復嗎？你以為我們不想打回去嗎？”

“問題是什么？”

“打不過！打不過！打不過！”

“現在呢？你們不過是死了幾個人，就嚷嚷著要報仇？在報仇之前，能不能想想身后，千瘡百孔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