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兄妹望著瓷瓶內的兩粒丹藥,神色間滿是掙扎。
藥香撲鼻,比坊市賣的補氣丹還要精純三分。
可越是如此,越讓人毛骨悚然。
王天玥腦海中閃過種種可怕的可能。
這丹藥若摻了蝕心散,服下便會立時喪命。
若是種了傀儡蠱,從此生死不由己。
更甚者,可能是某種慢性毒藥,待榨干利用價值后……
“哥!”
她下意識抓住兄長的衣袖,試圖找到依靠。
王天玄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目光在李易冷峻的面容與瓷瓶之間游移。
這位前輩雖未催動靈力,但方才瞬殺道士的雷霆手段猶在眼前。
他清楚地意識到:此刻若拒不服丹,恐怕立時就要血濺五步。
而服下丹藥,或許還有周旋余地。
“好,我吃!”
王天玄猛地抓起丹藥吞入腹中。
丹藥入喉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他強忍恐懼,抱拳行禮道:“前輩明鑒,在下已服下丹藥,愿為前輩繪制詳細地形圖。
“只是小妹修為尚淺,可否……”
“聒噪!”
李易眉峰一挑,袖中子母刃發出懾人劍鳴,“你當這是在修仙集市可以討價還價?
“這份圖錄,必須由令妹親手刻錄。”
他緩步逼近,邊走邊說,“繪制完后,我要你原原本本口述所見所聞,不得遺漏半分細節。
“若是有兩處以上矛盾,那棵龍虬木的樹下足可以埋的下你兩人!”
王天玥強忍淚水,服下丹藥后,顫抖著將靈力注入玉簡。
隨著指尖靈光流轉,一幅幅畫面在玉簡中逐漸成形.
蔥郁古木間突兀出現的溪流。
蒸騰著濃郁火霧的潭水。
那張突然浮出水面的猙獰人臉,以及長達兩丈有余的巨鯉。
每一處細節都纖毫畢現,連當時倉皇逃竄時碰到的一株五十年份的火靈草都畫了出來。
李易接過玉簡,神識一掃,登時微微一怔。
原來那處炎潭竟在西南方百余里處。
恰是取了血云藤時逃命的途經之地。
回憶一下,那處山丘終日籠罩著淡淡的火云,空氣中亦是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岸邊嶙峋的赤色山巖,確實極有可能。
“當真是燈下黑!”他手握玉簡,心中苦笑了一聲。
這修仙界的機緣,當真玄妙難測。
若非遇到王家這對兄妹,否則就算再耗費半月光陰,也未必能尋到這般確切的線索。
李易緩緩抬起眼簾,目光掃過王天玄的面容,“現在,該你了。”
他指尖輕敲玉簡,發出清脆的叩擊聲,“一字一句,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王天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閉目凝神,將記憶中的畫面徐徐道出,“那日我們兄妹偶遇一具火鱗鱷的尸骸,正暗自欣喜。
“豈料時運不濟,偏逢一頭循味而來的赤火蟾。
“雖僥幸脫身,晚輩卻被那兇獸的毒涎毀了容貌。
“當時慌不擇路地奔逃,不知怎的竟來到一處河畔,忽見岸邊不遠處升騰著奇異的火色云霞……”
聲音雖有些發顫,卻將每個細節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李易一邊聆聽,一邊對照玉簡內容微微頷首。
兄妹二人的描述大體吻合。
只在兩處細節上略有出入:
王天玥記得怪物有六根觸須,而其兄則堅稱是八根。
關于某株巨松的位置,二人所述也相差十余丈距離。
“看來二人還算老實。”李易滿意地收起了玉簡。
有細微差別,反而證明了所述非虛。
人與人之所見,豈能完全一樣?
隨手取了中年道士兩個最爛的儲物袋,袋口傾倒,頓時嘩啦啦散落一地修仙資源。
低階靈石百余塊。
三十余張冰錐符。
四瓶丹藥,在碰撞中發出清脆聲響。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寒光凜冽的中品飛劍,和一面繡著藤蘿紋的防御絲帕。
李易袍袖一揮,將靈石與符箓盡數收入囊中。
隨即抬手一招,洞府前的兩面陣旗化作流光飛入袖中。
“剩下的歸你們,想活命趁著靈力還算充裕趕緊出谷,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說完,化為一道流光遠遁而去。
……
待遁光徹底消失在天際,王家兄妹仍呆立原地,恍如夢中。
“哥,那位前輩竟沒殺我們滅口。難道不怕我們說出去是他殺了那劫修?”
王天玄長舒一口氣,整個人脫力般跌坐在地,“這位前輩雖兇厲了些,卻不是濫殺之人。更難得的是言出必踐,果真賜下厚賞,我們兄妹算是遇到貴人了。”
“哥,你說這兩件法器拿不拿?”
王天玄起身,“拿,為什么不拿?前輩賜下的寶物,豈能不要!”
王天玥一臉擔心,“可是這種法器我們拿來用,萬一死的人不是散修,而是出身修仙家族,怕是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哈哈哈!”
王天玄突然笑出聲來,揉了揉自家妹子的發頂,“傻丫頭,誰說要自己用了?”
說完,他眼中閃過一抹精明之色,“當然是易容后賣給那些南荒修仙國開在坊市的修仙當鋪。
見妹妹仍一臉茫然,他耐心解釋,“這些當鋪背后都有南荒大宗門撐腰,專收來歷不明的法器、靈器。
“只要把法器往柜臺上一放,當場就能換到靈石,并且從不過問來歷。”
“可是……”王天玥還想說什么,卻被兄長打斷。
王天玄壓低聲音,“放心,這些當鋪背靠南荒修仙國的某些大宗門,坊市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些鋪子連筑基期修士的靈器贓物都敢收,何況區區兩件法器?”
說話間,他已經利落地將法器上面的神識印記抹掉。
王天玥蹲在一旁,眼中閃過一抹期待神采,“哥,你說這兩件法器能換多少靈石?”
“這把飛劍雖是中品,但劍身有幾處暗傷,最多能賣四十塊靈石。
“倒是這方絲蘿帕極為不錯。”
他輕觸帕面上若隱若現的金線,“別看只是件低階法器,但里面摻了少許金精,防御力堪比普通中品。
“坊市正常售價至少兩百靈石,就算那些黑店拼命壓價,六十塊總是有的。”
他快速盤算著:“加上之前那頭火鱗鱷的鱗甲、鱷皮,少說能賣六十塊。
“這樣算來……”
王天玄眼中精光一閃,“咱們這次最少能賺一百六十塊低階靈石!”
說著,他又將地上的四瓶丹藥小心收好,“再加上這三瓶煉氣散和五粒補氣丹,足夠支撐我們三年修煉所需。
“若是運氣好,說不定能一起突破到煉氣中期!”
突然!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一絲謹慎。
“小妹,關于那位前輩的事,半個字都不能透露。
“就算族長親自過問,也只說是遇到個游方散修。
“否則,就算家族也不一定能護住咱們!”
王天玥聞言渾身一顫,不自覺地望向天際那道早已消失的劍光。
腦海中浮現出中年道士被一劍穿心的場景,喉頭頓時有些發緊。
能瞬殺煉氣中期頂峰的存在,想追殺自己兩個煉氣小修,家族別說不管。
就是管,也護不住的。
……
其實,那劫修道士是否有同伙李易根本不在乎。
在坊市,只要不惹筑基期管事與強大修仙家族的人,單單這些見不得光的劫修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相反,這種劫修越多越好。
在修仙路上,有人視劫修為洪水猛獸,而有人卻把他們當作送上門的機緣。
李易顯然屬于后者。
半個時辰后,一道墨色劍光劃破天際,在一處白浪滔天的湍急河畔緩緩落下。
李易收起墨霜劍,目光如電般掃視四周,最終鎖定在不遠處一株虬枝盤曲的千年古松上。
“果然在此!”
快步走到樹下,一陣細微的汩汩水聲傳入耳中。
撥開一叢茂密灌木,一條隱蔽山溪映入眼簾。
溪水自山巖縫隙中滲出,在赤色砂石間蜿蜒流淌,最終消失在遠處幽深的山坳中。
“炎潭既是極熱之地,周遭水源必受其影響。”
李易循著溪流逆步而上,果然察覺水溫漸升。
行了約半柱香,地勢陡然下沉。
四周山丘環抱,空氣中火霧愈發濃烈起來。
每吸一口都似吞了團炭火,灼得肺腑生疼。
他當即駐足,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玉小瓶,倒出一粒碧瑩瑩的辟毒丹含在舌下。
恰在此時,一陣熱風呼嘯而過。
前方濃霧被狂風撕開一道裂口,一方炎潭豁然顯現眼中。
水面約兩百余丈。
潭心處,一株通體赤紅的靈植傲然而立。
頂端結一枚朱果。
殷紅如血,在蒸騰的火云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