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又稱山城。

地處長江上游，地形以山地和丘陵為主，城市依山而建，建筑錯落有致，形成了獨特的“山城”風貌。

這一別稱不僅體現了重慶的地理特點，也成為了其城市形象的重要標志。

江航從首都機場出發，歷時三個半小時，走出機場的那一刻，時間剛剛過中午。

沒有接機，沒有圍堵，更沒有媒體記者。

目前的江航甚至不如前世，寂寂無名的可怕。

三月底的山城，白天溫度接近二十度，在首都登機前江航穿了件厚外套，走出機場后便脫下塞入行李箱中。

手里拉著行李箱，背后背著筆記本電腦包，在人來人往的機場門口，江航看起來和過來旅游的游客沒什么兩樣。

連續兩輛出租車在他面前駛去，江航環視一圈依舊沒找到說要過來接機的寧昊。

足足等了十多分鐘，就在江航打算攔個出租車離開時，熟悉的聲音響起了。

“航，這邊兒！”

側身一看，江航發現了人群中異常顯眼的寧昊，畢竟不是誰戴上大金鏈子都像黑社會的。

“哎呦我去，你這搞的又黑又老，這是拍戲嘛？不會下田種地去了吧?！?

倆人剛一見面，江航嚇了一大跳，畢竟根據原主的記憶，倆人大半年前見面時寧昊還挺白的。

“嗨，真是拍戲，不過劇組條件簡陋，什么活都要干?！睂庩淮謿?，額頭直冒汗。

“得虧跟你認識時間長，不然還以為你去了趟緬甸呢，哈哈！”江航開了個玩笑。

“緬甸？什么亂七八糟的。”寧昊壓根摸不著頭腦。

瞬間，江航心里暗自驚醒，現在可是06年，有些老梗和新詞還沒出來，之后說話要慎重。

“沒啥，緬甸那邊不是更熱嘛，去一趟肯定曬得更黑。”江航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

倆人扯了會淡，寧昊拉過行李箱，江航跟在他身后，直奔停車場而去。

到了眼看一看，傻眼了。

“昊子，這就是你說的車？”

停在江航面前的是一輛頗有年頭的面包車，從車頭的標志和造型能看出是傳說中的“神車”。

“劇組太窮，哪有好車啊，之前拍戲倒是租了輛寶馬，不過不舍得開………”寧昊一邊嘀咕，一邊把行李箱放到后備箱中。

上車后，江航才發現“神車”居然有司機，配置還挺高端。

仔細一看，開車的人有些臉熟，還沒等他開口，對方先說道：“你好，江哥，我是劇組演員王迅?！?

對方坐在駕駛位，側著身體伸出手掌。

“你好！”

兩人握了手，寧昊才開口介紹道：“這是王迅，本地名人，這是我同學，北電攝影系畢業的，后面也是劇組的投資方?！?

“算不上什么名人！”王迅謙虛說了句，隨即看了眼江航繼續道：“比不上江哥，北電攝影系畢業，這專業出了很多大導演?！?

不得不說，首次見面，江航對王迅的印象不錯，“別江哥江哥的叫，論年齡你比我大，叫我江航就行?！?

一句叫我江航就行，聽的王迅立馬放松下來，“年齡不是關鍵，你是投資人，就叫江哥挺好。”

倆人在這邊謙虛，車里的寧昊擺擺手，“別江哥江航的了，趕緊回劇組，拍完今天的戲份晚上給我兄弟好好接接風。”

“要得，還去老地方，今天咱們好好喝兩杯?！闭f完，王迅便啟動“神車”，直奔劇組而去。

越到中午，山城的氣溫越高，江航即便已經脫下外套，身上厚厚的衛衣依舊讓他感到有些難受。

“我說你來之前沒帶短袖？”

“帶是帶了，包里呢，到劇組再換吧。”

“咱們這邊不比首都，氣溫高的厲害，尤其是七八月份，跟個火爐一樣………”

“我說昊子，劇組到底忙不忙啊，你這來接我還讓人當司機？”

“肯定忙啊，不過山城的路我不敢開，別人沒接到，自己迷路了………”

“哈哈哈?！?

………

山城機場距離劇組目前拍攝場地羅漢寺挺遠，開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不過路程遠近不是關鍵，關鍵是山城的路確實讓江航大開眼界，怪不得后世有個關于導航的梗，在網上流傳的挺開。

“條件有點簡陋，你要覺得不行，咱們去遠點的地方找個好賓館，我可知道你，以前上學的時候放假出去玩，起碼星級酒店起步?！?

站在名為“新榮”的小賓館門口，寧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用，就這吧，咱們劇組人員都住這里？”

好在江航是跑龍套出身，各種艱苦環境都經歷過，演過各種小兵、店小二、死尸，要是換成原主，估計不會親自過來。

“那倒不是，演員們住這里，其他攝影、燈光、后勤人員住那邊的招待所?！睂庩挥行┰尞悾瑳]想到自己這兄弟改了性子，以前他可頗為挑剔。

順著寧昊手指的方向，江航隱約看到了一家規模不大的招待所，樣式挺老。

不得不說，單單是初次見面，江航已經完全明白寧昊的難處。

寧昊在前面帶路，江航背著背包，王迅則是拎著行李箱，倆人跟在后面。

“哎，你這趟來準備待多久？”

幾人來到三樓，寧昊一邊拿房卡熟練的開門，一邊詢問著。

“不知道呢，看情況吧！”

“行，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跟你嫂子就住隔壁…”

說話間房門打開，江航進去看了眼，還算整潔。

順手把背包放到桌上，“我換件短袖，等會跟你們去劇組看看。”

“現在嗎？還尋思你先休息休息，等晚上給你接完風，明天再去劇組?！?

“坐飛機不累，再說一個人待著無聊?！?

說話間，江航麻利的跑到衛生間換完衣服，收拾利索后三人直奔劇組。

《瘋狂的石頭》在山城多個標志性地點取景，包括羅漢寺、長江索道、交通茶館、左營街天橋、融僑立交。

其中羅漢寺是戲份最多的取景地，港島演員連進也是在這里拍攝時出的事，就是那場吊繩索下來的戲份。

新榮賓館距離羅漢寺不遠，三人開著“神車”，十幾分鐘便到了地方。

車子停穩，江航一下車就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前世他跑龍套的十幾年，頭幾年進的最多的就是這種小作坊劇組。

羅漢寺在山城名聲不大不小，再加上寧昊資金有限，所以沒有完全包場，只是平時拍攝取景的時間才會禁止游客參觀。

看著江航愣了神，寧昊用手肘戳戳他，“發什么愣呢，航子，進去吧，讓你看看哥哥的這部電影?！?

“走，好好欣賞下寧導的大制作，哈哈。”

“啥大制作，整個一草臺班子，導演、編劇、演員、后勤加一起也沒五十人，和那些大制作比不了！”

“兵不在多而在精，看完你給我發的片段，我倒覺得這部電影上映后肯定能大賣?！?

寧昊聽到這話來了興趣，作為同學他知道江航的實力，別的不說，在攝影系讀書的時候，專業課程上在班里名列前茅，于是好奇的詢問道：“看個短片就能確定大賣？”

進了羅漢寺，江航一邊四處打量周圍的場景，一邊和對方閑聊，聽到寧昊的詢問，略微思考下便道：

“別的不說，看完你發的大概劇本，我就覺得故事不錯，你看哈，目前國內其他大導演拍的大片不少吧，但很多高投資、畫面精美的作品，連最基本的故事都講不好，相反石頭的畫面一般，但是幾條線齊頭并進，繁而不亂，單單能把一個故事完整的拍出來，我覺得國內就沒幾個導演能比得上你?！?

直到這時，旁邊跟著的王迅才認真的打量起江航，心里暗自嘀咕：“北電攝影系出來的果然有兩把刷子，就這番話一般人根本說不出來?！?

被自己的兄弟，曾經班里公認的好學生這么一夸，寧昊頓時樂了，心里美滋滋，嘴上卻謙虛道：“過了，過了，我這小成本，連個正規攝影棚都租不起，跟大導演沒法比。”

聽到這話，江航也樂了，此刻的寧昊雖說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但也沒經歷過大場面，有這反應純屬正常。

畢竟像老謀子、詩人等大導拍攝大片時，場面特別宏大，據說專門用來拍攝的機器都有十幾二十臺，其中一半以上用不著。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這種小作坊劇組，人少機器少，請不來明星大腕，拍攝場面也不震撼，看上去有點像過家家的感覺。

“過不過的我說的不算，等電影上映后交給觀眾評價。”

“哈哈，你這么一說，我都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讓“石頭”上映了，我打算五月前殺青，再花一個多月后期制作，到暑假就能上映。”

此刻寧昊的聲音有種解脫感，剛剛來的路上他問了江航，得知后續資金沒問題，又加上被好兄弟這么一夸，連日來的壓力仿佛一朝散去。

聞言，江航心里一動，自己過來就有勸說對方把“石頭”晚點上映的想法，只是有些話不方便公開說。

畢竟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即便此刻身邊沒多少人，有些想法也不能提前透露出去，畢竟這部電影大投資方就有中影，說不定上映時間就是對方選的。

“江航！”

進了大門，江航和寧昊一直在聊天，猛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抬頭一看，不是邢愛娜還能是誰。

“嫂子?！?

倆人的招呼聲驚動了劇組其他人，這會兒都伸著頭往這邊看，特別是劇組里流傳著新的投資人今天過來，讓大家更加好奇。

其中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看到江航長相頗為帥氣，還有點不好意思。

“哎呀，大半年沒見，瘦了，憔悴了。”邢愛娜快步來到江航身邊，關心的話頓時脫口而出。

對于江航，邢愛娜有種看弟弟一樣的感覺，當初她跟寧昊談戀愛期間，私下里見得最多的就是對方，關系非常好。

“還好，前段時間熬夜熬多了，倒是嫂子你瘦了不少，拍戲很辛苦吧?！北蝗岁P心的感覺，前世江航經歷的不多，這會兒雖然是首次見面，但邢愛娜的態度讓他很有好感。

“呵呵，辛苦的是昊子他們，我就打個下手?！?

倆人聊了沒幾句，寧昊開口了，“航子，過來給你介紹下劇組成員?！?

《瘋狂的石頭》劇組主要角色十個人左右，這會兒論咖位也就郭濤最有排面，即便如此，這也是江航首次用對等的身份認識明星藝人，心里還有點小激動。

可僅僅過了片刻，江航便調整好心態，重活一回，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年十八，站著如嘍羅”的江航，這一世他要活出精彩的人生。

接下來，寺廟的大堂徹底成為介紹和相互認識見面的場地。

各種招呼聲絡繹不絕！

對于江航，除了寧昊和邢愛娜，在場其他人幾乎沒人認識和聽過他的名字。

反倒是江航和郭濤、黃勃、劉業打完招呼后，覺得挺有意思。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小小的劇組里，未來能走出百億影帝和國產鬼才導演。

嗯，如果算上還沒進組的另一位客串演員徐爭，不得不說池塘雖小，卻臥虎藏龍啊。

初次見面，彼此之間也不熟悉，相互之間并沒有過多的聊天，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商業吹捧。

寧昊介紹完人，便讓江航在劇組隨便逛逛，自己則是立馬開始拍攝，時間緊任務重，由不得他不加班加點的干。

和幾年后熱錢涌入影視圈，整個娛樂圈進入繁榮時期，大家習慣了商業互捧的場景不同。

這個時刻，大家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拍好這部電影，或許也有人覺得環境太差，抱著早點拍完早點結束的想法。

反正江航在監視器旁邊看了半天，無論是相對咖位較大的郭濤，還是飾演配角的龍套演員，大家都在認真的拍戲，那種認真并沒有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

下午的拍攝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為了合理的利用時間，寧昊在六點左右只給所有人半個小時吃飯，隨后又拍了兩場夜戲。

…

來到山城，自然要吃火鍋。

一場火鍋接風宴持續到凌晨才算結束，留著量的江航心里有事，回去的路上買了點涼菜和啤酒。

等到寧昊把邢愛娜送回房間，江航就把他喊了過來。

一口正宗的山城本地冰啤酒下肚，寧昊瞬間清醒了不少，點了根煙，“看你這樣就有事，說吧。”

江航陪了一根，隨手拿起一次性塑料杯抿了口，“來之前一肚子話，這會兒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或許男人間的快樂就是如此簡單，倆人相視一笑，笑聲充斥了不大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還是寧昊率先開口，“其實下午聽了你說的，讓我突然產生了個想法。”

“哦，說說看？”

“要不，你進組當個副導演吧！”

“因為我投資了？”

“不是。”寧昊擺擺手，“我是真心覺得你對電影這塊理解挺深，雖然之前沒執導過電影，中途又歇了兩年，但是論專業能力，就算我也不見得比你強?！?

這話聽的江航心里有點虛，或許原主專業能力挺強，可換成了他，最多只有十幾年的演戲經歷。

動手拍電影？此刻的江航心里沒把握，要不然也不會抱著學習的心態來這邊。

“哈哈，比你強就有點扯了，你這都拍第三部電影了?！苯綌[擺手，顯然沒有下定決心。

“沒開玩笑，真的！石頭劇組不大，不過我是真心邀請你進來?！睂庩徽f這話的時候，恨不能一字一句來表達他的決心。

一來兩人是多年的老同學，他真心不想看到江航繼續頹廢下去。

二來得了江航的投資，他是希望借著這個契機，把對方重新拉入影視圈，畢竟知音難尋，寧昊不想對方浪費一身才華，把學了許多年的專業才能用到其他行業里。

話說到這份上，江航也不是矯情的人，當即倒一杯啤酒，舉起說到：“都是自家兄弟，我答應，干了！”

“干！”

“哈哈哈。”簡陋的塑料杯碰撞在一起，兩人再次笑出聲，仿佛重新回到幾年前在宿舍里喝酒聊天，暢想未來的年少時期。

酒酣胸膽尚開張，江航起身把房間的窗臺打開，深夜的涼風吹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既然接下了副導演，有些話自然也要說出來。

吹了會冷風，回到桌前重新坐下，看著臉色發紅但眼神卻清醒的寧昊，江航開口了，“這部電影后面有啥計劃，說出來聽聽。”

“行，我是這么考慮的，你看哈………”

這一說便說了將近半個小時，從目前的規劃，直到后期的剪輯、上映，寧昊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話說完，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江航不假思索道：“六月底上映不是個好想法，這個時間點有些尷尬，還不如放到國慶或者賀歲檔，再不然春節檔也行………”

等到江航說完，寧昊露出苦笑，“能從良誰愿意下海，劇組情況你也看到了，實在拖不起，我和你嫂子打算早點上映，希望能早點回本，壓力太大了?！?

說來說去還是缺錢，石頭但凡資金充足，拍攝畫面好點，極有可能會取得更高的成績。

“賭了?！苯较露Q心，繼續說道：“資金不是問題，明后天錢就能到位?！?

下午在劇組的時候，江航收到了銀行短信，兩筆貸款審核很順利，最遲后天就能到賬。

“有多少？”寧昊期待的問了句。

“四百萬夠不夠？”

“多少？”

“四百萬，不夠我還能繼續想辦法?！?

“夠了夠了?！睂庩宦曇舳甲兞?。

“我說航子，早知道你是個富二代，但這也太富裕了，我辛辛苦苦才拉到三百多萬，還沒你幾天時間籌集的多?！闭f完，寧昊搖搖頭，用審視土財主的目光打量江航。

“嘿嘿，沒跟家里要錢，我把房子抵了?！表樖痔统鍪謾C，把銀行短信給對方看了眼。

這下，寧昊臉色變了，夾雜了震驚、感動、糾結，很難想象一張臉上可以同時出現幾種情緒表情變化。

“我說昊子，你不會感動的要哭了吧?！?

“去你大爺的，你才哭呢?！庇昧φＡ藥紫卵劬Γ瑢庩恢苯有αR出來。

“怎么樣？四百萬夠你用的吧，有了這筆錢，上映的事先緩緩，咱們在拍攝上多投點，爭取讓影片質量上個臺階?！?

“夠是夠了，不過拿你六十萬我可以做主，拿四百萬做不了主，需要問問其他投資方。”

有錢的幸福和煩惱接踵而來，寧昊自然愿意多花時間完善石頭，可就怕其他投資方不愿意。

畢竟增加成本就代表他們的份額會降低，而且牽扯到合同，麻煩事不少。

等到寧昊把顧慮說出來，江航也懵了，這也怪他考慮不周，畢竟前世沒經歷過投資這事兒。

倆人相顧無言，隨后便商量出對策，先跟投資方談，盡量促成合作，實在不行就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

深夜里，兩個大老爺們兒越說越興奮，而興奮過后就是感慨。

“你小子把房子抵押，不怕投資失敗？”寧昊這會兒眉頭緊鎖，嘆了口氣說道。

“怕什么？失敗了重頭再來唄?！?

“重頭再來，跌倒了哪這么容易爬起來?！?

經歷過由死而生，江航的心態發生了改變，“既然決定干了，就別婆婆媽媽的。”

“真要失敗了，我呢，就老老實實回家找份工作，下半輩子努力還錢。

你呢，還是回到以前那樣擺路邊攤，順帶重新把導演夢埋藏進心里？”

“導演夢，導演夢！”寧昊嘴里反復嘀咕這幾個字，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決心，“是啊，沒有夢想和咸魚有什么區別，咱們兄弟聯手，干了。”

“對，干了！”

兩只大手僅僅握在一起。

這一刻江航確信，他的到來就像一只蝴蝶，在冥冥中已經煽動原本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