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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童心未泯(八)

董檢察官將面前的報告合上,長嘆一口氣。“小謝啊,這個案子我不會簽字同意起訴的。”

謝燮一聽這話馬上急了眼,蹭的從沙發(fā)上彈起來。“董科,你聽我說!”

“你先聽我說。哎呀。小謝,你這急脾氣到現(xiàn)在懷了孩子也不改改。”老董不僅繼承了東方獲的公訴科科長位置,也繼承了他公訴科大家長的嘮叨。“咱們檢察院起訴的案子獲罪率高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對吧?但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公檢法是一家這么簡單。如果說獲罪率有99%,那我們身為檢察官起訴時就得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你有嗎?”

謝燮和科室的同事一起努力了三周去搜集證據(jù),即便沒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所以董科長的話現(xiàn)在聽在她耳朵里怎么都像官話。

“說實話,您是不是怕人家說閑話?”

現(xiàn)在外界對這事民情洶涌,檢察院此時插手完全是接個燙手山芋。這個官司無論輸贏,都會遭到無盡的指責(zé)。可謂費力不討好。董檢察官站在高位求安求穩(wěn),她不是不理解。

“小謝,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我知道你們小年輕不怕沖在前線挨刀子。但我們當(dāng)初也是這么年輕過來的,當(dāng)檢察官的能怕事嗎?”聽到謝燮如此直接的指責(zé),董科長扳起臉來。“你現(xiàn)在給我背背,公訴三大原則是什么?”

謝燮即刻便答:“所有檢察機關(guān)起訴的事實都有證據(jù)證明。所有證據(jù)均經(jīng)查證屬實。所有的證據(jù)都需要排除合理懷疑。”

“對!你報告里說的這些證據(jù)能排除合理懷疑嗎?許小北他爸的證詞可信度有多少?就算他能證明許小北沒受到侵害,能保證別的孩子也沒有嗎?即便都沒有,你又怎么證明那些家長是在明知孩子未受侵害的前提下捏造事實。要這個誹/謗/罪成立,還缺少關(guān)鍵證據(jù)。上了庭,被對方律師一擊即倒。”

“在疑罪從無的大原則下,是對方需要去舉證李長安有猥褻兒童。我們不需要自證清白……”

董科長打斷她的話,“小謝,你說我怕事,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感情用事?我聽說這個李長安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生死未卜,你是受了東方廌所托才接手這個案子。這里面沒有感情因素?”

“沒有。我都是通過證據(jù)判斷。”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虛的。這個案子目前證據(jù)不足,我不批。你出去吧。”董科長雙手交叉環(huán)于胸前,擺出明顯的抗拒態(tài)度。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面對這些自以為是不聽話的小輩,有時候也只能用這一招了。

忙了這么久最后結(jié)果是不予起訴,謝燮挫敗不已。得知消息的東方廌反倒安慰她。“大不了就是我發(fā)起自訴嘛。能親自上場,我很榮幸。”

“我怎么聽你的語氣這么高興。”謝燮無語。

“當(dāng)然高興啦。借用我們高效的檢察官隊伍拿到那么多有用的證據(jù)。你們做一個月的調(diào)查,比得上我們律師跑半年。”

“怎么感覺又被你丫的算計了一回?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老董不會批,就想讓我們免費給你打工啊?”

“哈哈。我也是試試運氣。運氣不好,沒辦法,就只能自己上了唄!”

東方廌沒有撒謊,有檢察院這道金符加身自是最好。沒有的話,她也樂得親自上陣。老東方以前就說過她這個怪癖,她是享受法庭的。對于東方廌而言,這些繁瑣的庭審不是工作,是榮譽。

深夜里,東方廌翻看著謝燮轉(zhuǎn)交給她的案件資料,意識到老董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發(fā)起自訴后,現(xiàn)在庭審在即,缺少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到底在哪?

第一庭,東方廌帶著丁長樂出席,魏晚留在醫(yī)院照看長安。

開庭前,她在走廊上遇到唐既白。他剛出院不久,此時即使穿著一身筆挺西裝臉色仍是蒼白的。“準(zhǔn)備好了嗎?”

東方廌笑嘻嘻伸出手指比了一個“1”。

他默契的笑了笑,這是他們之間約定的小動作。讀書的時候,每次考試前她都會這么回答他同樣的問題。“1”代表第一名,百分之一百,一點都不擔(dān)心,代表所有最好的詞。

“看到你準(zhǔn)備的這么充分,我可要打擊你一下了。這次的法官是吳雁。”

“那個傳聞中嚴厲到變態(tài)的‘色狼收割機’?”吳雁在業(yè)界出名于對性侵猥褻一類的案件判刑格外重。每個審判長都有自己的性格和偏好,只要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nèi)調(diào)整判刑都是允許的。所以即便是同樣的罪行,罪犯最好祈禱不要落到吳雁手里。

“不只如此,她的丈夫是治安大隊隊長雷鳴。也就是當(dāng)初抓走長安的警察,他對長安有偏見,聽說之前為了沒能起訴長安的事,他發(fā)了很大的火。”

“你的意思是吳雁對長安會有先入為主的壞印象?”

給審判長留下壞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他這種還踩中大雷區(qū)。東方廌皺眉沉思。

看她表情不佳,唐既白硬生生把另一個消息咽下去了。一時之間,接受太多“忠告”不利于上庭的心態(tài)。“別想太多,按自己的節(jié)奏來。”

東方廌嗯了一聲,心事重重先進法庭做準(zhǔn)備。沒有看見后來的馬天競和吳雁在電梯口親熱的打招呼。

“吳官。”

“好巧。馬律師。你這是來檢查兒子的庭審表現(xiàn)?”

“不是。今天剛好有別的官司也在這開庭,時間撞上了。”馬天競笑哈哈的指著另一個庭。

“那好。祝一切順利。”也許礙于場合,吳雁倒是沒有說太多。

“吳官你也是。”

不遠處的唐既白將一切都盡收眼底。他早就知道這兩人交情匪淺,之前馬天競的私人飯局上吳雁偶爾會出現(xiàn),每每都和馬家父子互動熱烈,像是多年摯交。如此一來,她作為法官的公正性究竟有沒有被染指就很難說了。這也是他剛剛隱瞞東方廌的事情。

唐既白低頭盯著自己的手,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希望這次不會是一敗涂地。

東方廌在庭上先是出示網(wǎng)上幾篇針對李長安的長文通稿,以及謝燮收集來的記者證詞。然后將之前在醫(yī)院拍到的李長安被打現(xiàn)場,還有傷情報告呈上。

那些可怖的傷痕和兇殘的現(xiàn)場觸目驚心,東方廌正準(zhǔn)備就此好好煽情一下,激起審判長和旁聽觀眾的同理心。可是剛開一個頭就被吳雁打斷。“有證據(jù)證明這兩起事件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嗎?”

她的表情不耐,例行公事般的翻看著李長安的驗傷報告。眼里看不到一絲一毫對他的同情。果然,這個個性強烈的女人早已對李長安生了偏見。

“有。”東方廌拿出一張照片,一條如今已經(jīng)被刪除但當(dāng)時截了圖的社交媒體上的狀態(tài)。“中心醫(yī)院護士徐某于案發(fā)當(dāng)日定位了受害者李長安的位置,隨后熱評中有人糾集當(dāng)?shù)厝粺o業(yè)游民一同前往醫(yī)院對我當(dāng)事人進行毆打。根據(jù)這條狀態(tài)下的id,公安成功抓獲四人。他們的口供中皆提到自己打人的目的是因為看了網(wǎng)上的新聞,即證據(jù)2,3,4。”

馬則安氣定神閑的回復(fù)道,“網(wǎng)路上流傳的報道并非出自六位被告中的任何一位。即使李長安因此被打也不應(yīng)該追究他們的責(zé)任。”

“審判長,我請證人劉沛出庭作證,也就是微博賬號為‘良心小記者’的新聞撰稿人。”

“批準(zhǔn)。”

“證人劉沛,請問這三篇關(guān)于李長安事件的深度解讀報道是你撰寫的嗎?”

“是。”

“是在何種契機之下,你決定寫這篇文章?”

“我在網(wǎng)上看到王爸爸發(fā)的向網(wǎng)友求助的視頻,很感興趣。就主動尋上門去采訪,所有報道都是基于事實所寫,不存在造謠……”

東方廌此刻并不想和他爭辯事實與否的事情,而是話鋒一轉(zhuǎn)問到另一頭。“請問您是蘇報的記者嗎?之前您在檢方的調(diào)查中說自己是蘇報記者,可蘇報卻否認您的存在,究竟是哪一方在說謊?”

“我……曾經(jīng)是。九幾年的時候我就是蘇報的副主編了。”劉沛有些慌張。“我不是說謊,蘇報是大報,說出來比較有臉面而已。”

“那在身份問題上,您在采訪時是不是也對六位被告撒謊了?”

“沒有沒有。我是以自由媒體人的身份上門的。當(dāng)時就和他們說的很清楚。”?

“好的。那方便透露一下,您當(dāng)初為何從蘇報離職嗎?九幾年就是副主編的話,可謂是前途似錦啊。”

“我……是被開除的。”畢竟是不光彩的事,劉沛擦了擦鼻子,說的很小聲。

“開除原因是?”

“反對。審判長,這個問題和本案無關(guān)。”馬則安提出反對意見。

“請辯護人解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劉沛于1999年被蘇報開除,因年代久遠,故以現(xiàn)在的職員都不了解報社曾有此人的存在。而他被開除的原因是一起嚴重新聞事故。因為他的錯誤報道,導(dǎo)致當(dāng)事人自殺,家屬鬧到報社,報社不得已開除了當(dāng)時即將晉升主編的劉沛。試問這樣一個品德操守有問題的人所報道之事,可信度有多高?”

“即便如此,證人的操守也與幾位被告無關(guān)。”馬則安沒有領(lǐng)會到東方廌話里的含義。

“呵。一起這么大的新聞,六位被告拒絕了所有大媒體的采訪邀約。最后接受了一個操守有問題的自媒體人采訪?難道不是因為知道對方為了博出位什么都敢寫,所以最好借刀殺人嗎?”

“反對!這是對我當(dāng)事人的無端猜疑。他們只是缺乏防范之心,沒有對采訪者做背景調(diào)查,不能說明他們是蓄意如此。”

“請原告律師注意言辭。”吳雁警告了東方廌。

“要說無端猜測,原告李長安豈不是最大的受害人。公安都判定證據(jù)不足不予立案的案子,媒體又憑什么妄加揣度,煽動民意!”

“新聞人追求的是真相,哪怕是1%的可能,他們都會去深究。而被告作為家長想要尋找事實真相,更是無可厚非!”

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盡管馬則安氣勢稍弱,落了下風(fēng),但吳雁偏幫馬則安,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東方廌想乘勝追擊請許小北父親出來作證。卻突然有法警進到法庭和聽眾席上的丁長樂耳語了幾句,丁長樂神色一變,焦急的看向東方廌。

法警又走上庭,將同樣的訊息轉(zhuǎn)達給審判長吳雁。吳雁看了一眼快哭出來的丁長樂,猶豫了一下宣布:“因原告身體原因,本席決定暫時休庭,雙方協(xié)商過后擇日開庭。”

剛剛宣布休庭,丁長樂就從旁聽席上幾乎是半撲上來拉住東方廌的袖子。“長安……長安他突然昏迷,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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