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猥褻過王蘭蘭?”強烈的白熾燈對著長安。白光后面的人影只顯出一團巨大的黑影,像會吞噬人的怪物。
“我沒有……”長安坐在派出所的審問椅上瑟瑟發(fā)抖,兩只手抬起來掌心向外擋住臉,想擋住直射他的燈光。
意識到以他的智力可能聽不懂猥褻的意思,審問的民警換了種提問方法,“你是不是摸過她……屁股?”畢竟受害者還是個4歲大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總讓民警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事實上,當他們看到孩子父母提供的孩子身上的不明痕跡的照片時,已經(jīng)覺得超過他們的忍受范圍。老人和孩子是這個國家的底線,但有人連底線都可以突破。
“我……不知道……我沒有……”長安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口齒不清,更顯得癡傻。
他被抓進來已經(jīng)拘留兩個小時,除了哇哇大叫和不停喊著“我沒有”以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說。
“雷老虎”生氣的將文件夾拍在桌上?!?012年,青湖小學一個二年級女娃娃因為沒帶紅領巾被老師趕回家拿,在回家路上被殺,犯罪者是該小學一名數(shù)學老師家的傻兒子。2014年東城鐵路上,一個8歲小男娃被綁在鐵軌上被火車碾壓身亡,犯罪者又是個智力缺損的傻子。每隔幾年就要出一個你這樣的人渣,我知道你們這種人最后鐵定判不了罪,但你別在我面前裝傻扮無辜。老子見不得這樣!”
“雷老虎”是治安中隊的中隊長,姓雷,因為脾氣暴躁,被所里取了個雷老虎的花名。人倒是個大好人,只是特別嫉惡如仇,經(jīng)常被犯人投訴暴力執(zhí)法。
說著他手里的文件夾又舉起來,這回的目標是想落在長安頭上。長安雖然聽不大懂他說的話,但也看得懂他臉上暴怒的神色,整個人都瑟縮成了一團?!皠e打我別打我。姐姐救我!姐姐……”
審問室的門被推開,一個下屬探進頭來。“雷隊長,他的律師已經(jīng)辦理好取保候審的手續(xù)了?!?
唐既白就站在那個警員身后,盯著他手中高舉的文件夾,目光微寒帶有壓迫力。雷老虎忿忿揮手,“讓他帶走??粗蹮??!?
長安一被解開手銬就撲進唐既白懷里抽泣,大個子勾著腰,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里蹭來蹭去?!皢琛绺纭遗??!?
唐既白已經(jīng)照顧了他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姐姐,何姐以外,他最親近的就是唐既白。
“不怕。姐姐就在外面等你。”唐既白摟過他的頭,輕輕撫慰著。
“哼。傻子可真了不起。殺人放火都不犯法?!崩桌匣⒖粗鴥扇说南嘁赖谋秤袄浜咭宦?。
唐既白側過一半的身子,視線并沒有落在他身上,話卻是對著他說的。“精神病人并不是殺人不犯法,雖然“心神喪失”者犯罪在刑法上不可罰,但其或其監(jiān)護人仍然需要承擔一定的民事責任?!睹穹ㄍ▌t》第一百三十三條規(guī)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監(jiān)護人承擔民事責任?!堖@位警官不要侮辱法律的公正性。但我剛剛所說的所有前提是證明他真的犯了法?!?
魏晚一直在大廳陪著丁長樂,感覺只要自己一刻不注意,坐在對面的王家夫婦就會生吞活剝了她。
長安一看到長樂,又馬上從唐既白的懷里掙脫出來,奔向姐姐。魏晚眼神復雜的看著唐既白。
雷老虎跟在他們后頭迎向王家夫婦,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親切的就跟見著自家親戚一樣?!澳銈儾灰珦模s緊回家照顧孩子吧。這邊已經(jīng)立案了?!?
“我建議你們帶孩子去正規(guī)醫(yī)院驗個傷。不管是猥褻還是性侵都需要正軌的驗傷報告。”唐既白朝著林家夫婦說。
話音未落,一杯水朝他兜頭潑了過來。
“啊?!迸赃叺亩¢L樂低聲驚呼。
水是民警剛剛為了安撫哭泣不止的王媽媽倒的,此時變成了她最稱手的武器?!澳氵@個畜生!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你要我?guī)臍q的女兒去做這種驗傷?!?
“欸。王媽媽,你冷靜一點。”雷老虎象征性的拉了一下,卻是拉偏架。這人絕對是缺心眼。雖然驗傷這話說的沒錯,但從一個犯罪嫌疑人律師口里說出來就跟挑釁無差。孩子的父母怎么可能接受。
水順著他的下頜一路流進了襯衣領子,胸前濕了一大片。丁長樂趕緊從包里掏出紙巾遞給他?!摆s緊擦擦,這么冷的天,別著涼了?!?
“我車里有備用西裝。我們回車上說。”唐既白用紙巾抹了一把臉,看向魏晚?!耙黄??”
魏晚跟著他們上了車?!艾F(xiàn)在筒子樓肯定是不能回了。你們準備去哪?”
“你家。”唐既白似乎早有打算?!澳悴皇亲罱鼜臇|方家搬出來住了嗎?”
丁長樂露出為難的表情,她知道魏晚對她有好感,但她不能利用這種好感。畢竟真攤上這種事,誰愿意惹麻煩上身。
“是……但我租的是一個兩居室。爺爺走了還空一間,你們一起住嗎?”
丁長樂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和弟弟擠一間就算了。唐既白和他們住一起?魏晚怎么想的?
“我不用。我回家住沒關系,讓長樂長安跟著你?!?
這下輪到魏晚摸不著頭腦了,他們不是同居了嗎?是想在他面前掩飾?但唐既白就這么放心把長樂長安放在他家?“這事……需不需要告訴東方?”
“不要。”唐既白和丁長樂異口同聲否定了他。
魏晚被兩人之間的默契震驚到了,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我?guī)чL安出去找間旅館躲一段時間就好。不用麻煩Alex了。”丁長樂想到要和魏晚共處一室,就覺得臉紅發(fā)燒,口干舌燥。
“你可拉倒吧。你那點工資還去外面旅館住,兩邊付房租。況且長安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讓他待在一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更好?!蔽和碛行淖龊檬?,依舊不改毒舌本性。
“就這么辦吧。長樂,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要為了眼前的小事耽擱?!碧萍劝姿坪踉捴杏性?,丁長樂沒有再反駁。
她帶著長安先住進了魏晚家,唐既白打了個電話,小何送來了他們的一些生活用品和換洗衣服。
“你不就是那個那個……”魏晚見這個小何很是面熟,一時卻想不起名字。
“我是何桂花。”眼前落落大方的何桂花和當初在法庭上唯唯諾諾的那個鄉(xiāng)下姑娘面容重疊在一起。她就是那個在庭上替唐既白作證的女孩。
官司結束后,因為廠里裁員,她被下崗。本來準備收拾包袱回家鄉(xiāng),唐既白卻主動找上門來說有份差事問她愿不愿意干。
此后,每當丁長樂和唐既白出去上班或有別的工作時,她就擔任起了照顧長安的責任,算是長安的全職保姆。丁長樂給她發(fā)工資,唐既白私下還會給她補貼一份相等的,相當于拿了兩份工資,以前捉襟見肘的生活改善了許多。
“丁小姐和唐先生都是好人?!边@段時間她和他們相處的很愉快,在唐既白的調教下,她也開朗自信了許多。
唐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這年頭人們總是嘲笑溫柔的廉價,好像只有活得棱角分明才值得被崇拜。而溫柔的人就像白色背景里的一點淺灰,模糊而平淡。但只有經(jīng)歷過嚴寒和黑暗的人懂得,溫柔是多么可貴的品質,就像那冰天雪地里的暖陽,黑暗里的星光。無論遭遇過怎樣的傷害,依然愿意敞開他柔軟的心臟,唐既白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