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廌親自送周宓離開,一眾員工在老板的目光震懾下不敢造次。
丁長樂目送著兩個偶像一起走向電梯,一個雷厲風行一個扶風帶柳,十分奇妙的組合。
十分鐘后,東方廌回到辦公室。依然是走路帶風的經過丁長樂的辦公桌,敲了一下她的臺面。“林長樂,進來一下。”
丁長樂已經懶得糾正,跟著她進了辦公室。
“關上門,拉上窗簾。”東方廌坐在老板椅上,一臉神秘。
她乖乖照做。“怎么了?和周宓有關?”
“一個億!”
“啊?”丁長樂不知所以然。
“一個億的賠償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這一單勝訴我們可以拿到八位數的律師費。”她的律師費和賠償金直接掛鉤,這巨額賠償讓東方廌陷入一種亢奮的狀態。
對于丁長樂而言,周宓身上發生的事慘絕人寰。絕不應該對與此有關的任何事流露出一絲喜悅,就連好奇都是殘忍。所以盡管她很喜歡周宓,剛剛也沒有借著端茶送水的理由進去多看幾眼。所以東方廌此時的興奮,在她看來有些冷血。“這個案子不是馬上要判了嗎?”
“和羅小竺無關。她要起訴的是醫院和新聞媒體。”東方廌和她簡單解釋了一下原委,丁長樂聽的義憤填膺,也愈加鄙視她的拜金。東方廌翻了個白眼。“你不要滿臉寫著‘你很冷血’的表情好伐?我為她討回公道和賺錢這兩件事并不沖突。你該不是期盼著我和電視劇里那些白癡主角律師一樣大喊著‘就算一分錢也不給我,我也會為了心中的正義而戰’吧?這單直接關系到你們的年終獎金,別告訴我你不想要。”
“那倒不是……”丁長樂現在比誰都缺錢,但讓她像東方廌一樣把對錢的渴望寫到臉上,她還真做不到。
“不過說回案子,要拿到這筆賠償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的對手是一群能掘地三尺,挖人老底的媒體人。這里有場硬仗要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我的榮幸。”丁長樂猛點頭,一臉真誠。“師姐,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是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大狀。”
“真不知道你這是夸獎還是諷刺。”東方廌丟給她一疊周宓帶來的資料。“看完,找出有利于我們的論點,列成Bulletpointlist(一種清單)給我。”
丁長樂走出去之前突然想起什么。“烏蘇電視臺,不是Alex的單位嗎?”
東方廌從文件里抬起頭,酷酷的說。“那又怎么樣?”
話是這么說,當晚,東方廌回家破天荒的下廚。魏晚下班看到一桌的菜,不可置信的環視家里一圈。“小白回來了嗎?”
“沒有。專程做給你的。”東方廌堆起一臉的笑容,幫他拉開了座位。“你工作辛苦了。坐。”
魏晚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有什么話就直說。你這樣,我害怕。”
“討厭。”東方廌嬌羞的錘了他一拳,馬上面色一正,正兒八經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了……”
魏晚邊吃著她做的黑暗料理,邊聽她說完了整件事。“所以簡而言之就是,你要起訴我們電視臺,而且你還希望我當無間道給你提供內幕消息?”
東方廌口里含著飯,口齒不清,對他豎了一個大拇指。“一百昏。”
魏晚假笑著,拿筷子點著她。“哈哈哈哈。聰明啊,東方。”
“那可不是,一個億呢……”東方廌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魏晚干凈利索的回絕:“不行。”
“為什么?”
“哥是有職業操守的好不好?這次案子別指望從我這套料了。為了避嫌,我看官司結束前我也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好了。”
“哥哥搬走,你也要搬走。滾滾滾,全都滾。”東方廌本來也不是一定要從魏晚這里知道什么消息,只是試探他會不會介意自己接這個官司。沒想到他也提出要搬走,只覺心中煩悶,發起了脾氣。
魏晚不得不反過頭來哄她。“好啦。我是真有點事要離開一段時間。這場官司你安心打。不要在意我。跟蹤報道周宓這事之前我在選題會上已經強烈反對過了,結果電視臺還是一意孤行要做這個專題。收視是火爆了,后面要承擔的結果也只能算是自食惡果。反正,東方,你知道的,我永遠支持你。”
看他煞有其事作出加油的姿勢,東方廌也崩不住臭臉了。“你遇到什么事了?有麻煩要隨時說啊。”
“沒多大事。我家老爺子來視察了。我得去陪著。”
東方廌不做聲了。他家老爺子可是個厲害角色。“你自求多福吧。”
第二天,東方廌在普天大廈停車場里看到了唐既白的車,剛剛熄火停進一個車位。她停好車正準備過去打招呼,看見唐既白下車繞到副駕駛座拉開了車門,副駕走下來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兩人說說笑笑往電梯間走。
他們兩怎么會在一起?東方廌心中疑惑,默默跟了上去。
還是丁長樂先發現東方廌的,停下來朝她揮手。“師姐!”
東方廌只能裝作剛剛才看到他們,迎了上去。“咦。你們怎么在一起?哥,你來這里做什么?”
“找你的。”唐既白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公文包,把她牽到身邊。
“哦。我是路上碰見唐教授,他就送了我一程。”丁長樂趕緊解釋了一句。
“嗯。我們租的房子隔的挺近。”
東方廌不疑有他。“來找我做什么?昨晚叫你回家吃飯你都沒時間。”
唐既白掏出一個公文袋遞給東方廌。“為了公事來的。昨天醫院收到你發出的律師函,我是第三人民醫院的代表律師。這是我們醫院關于庭外調解的條件。拿給你看看。”
“進辦公室說。”
東方廌看完了唐既白擬定的和解書,輕嘆了一口氣,看著他。“五十萬?”
“這已經是急救中心能拿出來最大的限額了。”
第三人民醫院的急救中心是設立在醫院內,依附于醫院經營的一個部門。所以周宓直接起訴了整個醫院。
“如果你仔細看了律師函,應該知道我當事人的訴求是醫院承擔兩千萬的賠償金。”
“這不可能。按照《醫療事故處理條例》中的十一項賠償標準來算,五十萬已經是加上人道主義考慮后的金額。兩千萬實在是太不合理。”
“沒錯,但你還漏算了一項‘死亡賠償金’。前十一項標準都是按照當地居民平均收入來計算,但是我的當事人及受害者林先生的收入標準已經遠超于平均收入水平。以周宓和林培賢兩人總和的平均年收入八千萬來看,我們在死亡賠償金上要求的兩千萬并不算過分。”
兩人針鋒相對,你來我往。眼見火藥味漸濃,唐既白先放緩了語氣。“小廌,法院是不會支持這個賠償金額的。”
“也許吧。但是民眾一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醫院一定也不想事情鬧大,不是嗎?”東方廌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別說周宓的粉絲基礎雄厚,就算是個普通老百姓遭遇這樣的災禍,民眾也會報以最大的同情。況且醫院和媒體確實存在不可推脫的過錯,但要讓他們認錯,需要更聰明一些的手法。
“我明白了。小廌你發律師函根本不是為了把這件事放上法庭解決。你是想用輿論制裁,你知不知道你玩這些小聰明是在影響司法公正?”
“如果司法給不了我當事人想要的公正,我不排除會使用你說的方法。”東方廌口氣強硬。
她知道唐既白最恨打破規則的人,而法律在他心里是最高守則。自己此時在他心里無異于一個流氓。她見不得唐既白失望的表情,有心緩和這場不愉快的談話。“我……”
她剛一開口,門口便響起敲門聲。沒等她說進來,丁長樂就已經推門而入。“你們快看電視。”
東方廌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今天娛樂臺新聞的黃金三十分鐘做了一期周宓的專訪。這是案發后她第一次面對媒體。比起上次在辦公室見到她,周宓顯得更憔悴了,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今天羅小竺的判決下來了,死刑。你對此有什么感想?”
“沒什么想法。意料之中。”
“聽說羅小竺的父母在庭上下跪求你原諒,但你卻和審判長說放棄民事賠償來要求重判。這樣會不會對兩位老人太殘忍?”
周宓輕輕抬眼掃了坐在面前的女主持人一眼,淚盈于睫。“她殺害我丈夫和孩子時,對我也并不仁慈。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要求我原諒。殺人兇手不只羅小竺一個,還有……你們。”
導播在監視器上看著周宓眼神鋒利的環視一圈,仿佛在說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她的眼睫毛輕顫,好像兩只蝴蝶在煽動翅膀,加上那一點若有似無的淚光,足夠讓所有人心碎。難怪那么多人喜歡她演的戲。
這可不妙。電視臺接到律師函后,臨時改變了專訪的主題,就是為了抹黑她。原本以為周宓會拒絕接受采訪,沒想到她欣然赴約。原來是早有準備,這下反倒替她做了免費宣傳。
節目是直播形式,東方廌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節目一結束東方廌就追了電話過去。“周小姐,你想清楚了嗎?你這是在公然宣戰。”
“一開始我就想的很清楚。”周宓挑著中指指甲蓋。“我請你來,就是和我一起打仗的。”
“今天第三人民醫院派了代表律師來和解。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你轉告他們,除非答應我的所有訴求,不然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