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年輕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那翻滾著誘人食材的湯鍋上。

鍋底清亮，里面卻內容豐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野生菌菇在其中沉浮，伴隨著咕嘟咕嘟的沸騰聲，散發出一種原始而純粹的鮮美氣息。

服務員又端上幾盤切好的新鮮菌菇和蔬菜，簡單介紹了一下涮燙的時間，便微笑著退開了。

林可兒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拿起湯勺，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盛了小半碗清湯。

輕輕吹了吹熱氣，她抿了一小口。

“唔——！”

林可兒的眼睛瞬間就睜大了，亮晶晶的，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哇！這個湯……”

她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那股極致的鮮美。

“怎么那么鮮啊！”

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鮮，純粹、濃厚，帶著山野的靈氣，直沖味蕾。

趙璐璐看著她那副陶醉的小模樣，也被勾起了饞蟲。

她也趕緊盛了一碗，學著林可兒的樣子小口品嘗。

“嗯！”

趙璐璐也是眼前一亮，不住地點頭。

“真的鮮！”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喝了一口，細細品味后，肯定地說道：

“我覺得……這個湯，比我最喜歡吃的腌篤鮮還要好喝！”

腌篤鮮，以咸肉、鮮肉和春筍慢燉而成，講究的就是一個“鮮”字，已經是江浙菜系里鮮味的代表之一了。

能讓趙璐璐這個資深吃貨說出超越腌篤鮮的評價，可見這野生菌湯的魅力。

秦觀看著兩個女孩子一臉滿足的樣子，嘴角也噙著笑意。

他也嘗了一口，那股獨特的鮮味確實名不虛傳。

他目光掃過桌上那些形態各異、顏色鮮嫩的菌菇，又透過餐廳的窗戶，望向外面車水馬龍的城市夜景。

一種莫名的感慨涌上心頭。

“云南確實是個好地方。”

秦觀放下勺子，緩緩說道。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悵惘。

“也只有這樣的水土，才能長出這么多好東西。”

“不光是這些珍貴的菌子，還有那些一年四季都綠油油的蔬菜。”

他頓了頓，語氣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

“就是不知道……”

“隨著以后城市化越來越快，到處都蓋起高樓大廈……”

“這種純天然的、帶著山野氣息的美味，還能吃多久。”

這話一出，原本被美食點燃的熱烈氣氛，仿佛被輕輕潑了一瓢冷水。

林可兒眨了眨眼，看向秦觀，似乎沒太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趙璐璐則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她放下湯碗，眉頭微微一挑，帶著點嗔怪的語氣。

“哎哎哎！秦觀！”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

“我說秦大老板，你這就不對了啊！”

“咱們剛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心情正好呢，你怎么就突然說這么煞風景的話啊？”

趙璐璐說著，促狹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可兒。

她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林可兒，擠眉弄眼地問道：

“可兒，你快老實交代！”

“這家伙……秦觀他平時，是不是就這么無聊啊？”

“整天想些有的沒的，是不是有點老氣橫秋的？”

林可兒被趙璐璐這么一問，小臉又是一紅。

她下意識地偷偷瞥了一眼秦觀，看到他正無奈地看著趙璐璐，眼神里倒沒什么不悅。

林可兒咬了咬下唇，小聲地，帶著點不好意思地承認道：

“嗯……”

“是有一點點……呆呆的啦。”

聽到林可兒“認證”了自己的評價，趙璐璐立刻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但沒等她繼續調侃，林可兒卻又立刻挺直了小身板，像是護崽的小獸一樣，瞪著趙璐璐，語氣帶著幾分認真。

“但是！”

“璐璐你不許欺負他哦！”

“他呆呆的，也不能被你欺負！”

這突如其來的維護，讓趙璐璐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噗——哈哈哈！”

“喲喲喲！看看！看看！”

趙璐璐指著林可兒，笑得前仰后合。

“這就護上了啊！”

“我哪兒敢欺負他啊！”

趙璐璐收斂了些笑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對著秦觀拱了拱手。

“秦大老板！您可別誤會！”

“我這不馬上就是給您打工的了嗎？”

“以后我的工資獎金，可都指望著您老人家簽字呢！”

“我巴結您還來不及呢，哪兒敢欺負您呀！”

秦觀看著趙璐璐這副搞怪的樣子，也被逗笑了。

他順著趙璐璐的話，故意板起臉，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

“哦？是嗎？”

他挑了挑眉，語氣帶著幾分“領導”的威嚴，眼神里卻全是笑意。

“既然知道以后要靠我發工資……”

“那看來，以后有機會，我還真得給你穿穿小鞋才行。”

“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老板！”

“啊？！”

趙璐璐故作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秦老板！你這就開始官報私仇了？”

她立刻轉向林可兒，尋求“庇護”。

“可兒！你聽聽！你聽聽！”

“你家秦觀，還沒正式當老板呢，就想著要給我穿小鞋了！”

趙璐璐拉著林可兒的胳膊，一副要告狀的樣子。

“你說！等以后項目做起來了，他還不得天天欺負我啊？”

“哼！他要是敢給我穿小鞋！”

趙璐璐揚起下巴，做出一副“我有靠山”的得意表情。

“我就天天去你那里打他的小報告！我讓可兒你收拾他！”

林可兒被夾在中間，看著兩個活寶斗嘴，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偷偷看了一眼秦觀，只見他正含笑看著自己，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和縱容。

林可兒的心里甜絲絲的。

她清了清嗓子，學著秦觀剛才的樣子，微微抬起下巴，對著趙璐璐，慢悠悠地說道：

“嗯……”

“那……到時候……”

“我可以假裝沒聽見呀。”

“什么？！”

趙璐璐瞬間石化，動作僵在原地。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可兒，又看了看旁邊憋著笑的秦觀。

幾秒鐘后，趙璐璐猛地一拍大腿，發出一聲“悲憤”的控訴。

“蒼天啊！大地啊！”

她雙手捂住臉頰，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林可兒！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

“我算是看透你了！”

“真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你最好的璐璐姐了！”

“我太傷心了！我的心都碎了！”

........

鍋里的湯汁漸漸見了底。

盤子里的菌菇和蔬菜也所剩無幾。

剛才那一番嬉笑打鬧，似乎也消耗了不少體力，此刻三人都有些心滿意足的慵懶。

趙璐璐還維持著“悲憤欲絕”的姿勢，眼睛卻偷偷瞄著秦觀，帶著一絲狡黠。

林可兒則是小口小口地抿著最后一點菌湯，臉頰因為熱氣和剛才的笑鬧，泛著可愛的粉紅。

秦觀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好了好了，璐璐大演員，別演了。”

秦觀看向趙璐璐，語氣帶著笑意。

“說點正經的。”

趙璐璐立刻收起了那副夸張的表情，坐直了身體，瞬間切換回了干練模式。

“哼！算你識相！”

她傲嬌地揚了揚下巴，但眼神已經變得認真起來。

“秦老板，您吩咐！”

這聲“秦老板”叫得倒是越發順口了。

秦觀莞爾，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

“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類似知乎模式的校園版問答社區網站。”

他看著趙璐璐，問道。

“如果讓你來做前端的頁面設計，出個大概的樣式，需要多久？”

趙璐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自信的光芒。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神秘地笑了笑。

“這個嘛……”

她故意拖長了語調，賣了個關子。

“我還以為你光顧著談戀愛，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秦觀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林可兒在一旁，聽到“談戀愛”三個字，小臉又不自覺地紅了紅。

趙璐璐促狹地對林可兒眨了眨眼，然后才轉回秦觀。

“告訴你吧，秦大老板！”

她的語氣帶著點小得意。

“我辦事，你放心！”

說著，她側過身，從隨身的那個看起來頗有格調的大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個銀灰色的、看起來非常輕薄的筆記本電腦。

一看就是那種設計專業或者追求時尚的女生會用的牌子。

趙璐璐將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清理出來的一小塊空地上，動作麻利地開機。

屏幕亮起，藍色的冷光映在她專注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屬于技術宅的獨特魅力。

剛才還用來比劃著“控訴”秦觀和林可兒的纖細手指，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在鍵盤上飛舞。

“噠噠噠……”

清脆的鍵盤敲擊聲在略顯安靜的包間里響起，格外清晰。

林可兒好奇地湊過去看。

秦觀也調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落在屏幕上。

趙璐璐很快就停下了操作，將筆記本屏幕轉向他們。

“當當當當！”

她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像是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看看吧！”

“這是我昨晚沒事，順手給你做的幾個不同風格的首頁樣式。”

屏幕上，赫然排列著十個縮略圖，代表著十種不同的網頁設計風格。

“一共十個方案，覆蓋了目前比較流行的幾種設計趨勢。”

趙璐璐語氣輕快地介紹著。

“簡約風、擬物風、扁平化……都有。”

“你看看，有沒有哪個特別喜歡的？”

秦觀的目光快速掃過那十個設計稿。

林可兒也瞪大了眼睛，小聲驚嘆：“哇，璐璐你好厲害啊！都好好看！”

確實，單從視覺效果來看，這十個設計稿都做得很漂亮。

色彩搭配、排版布局、細節處理，都顯示出趙璐璐扎實的專業功底和良好的審美。

秦觀滑動著鼠標，點開其中幾個放大仔細看了看。

他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嗯，確實很不錯。”

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璐璐，你的水平比我想象的還要高。”

能得到秦觀這個“老板”如此直接的肯定，趙璐璐顯然很高興，嘴角翹得老高。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但，秦觀的話還沒說完。

他眉頭微微蹙起，食指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

“不過……”

這個轉折，讓趙璐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秦觀看著她，語氣變得嚴肅了一些。

“我感覺，你可能還是太側重‘美觀’了。”

他指著其中一個設計感特別強的頁面。

“你看這個，風格很獨特，視覺沖擊力也很強，但……”

秦觀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用詞。

“作為一個工具型的社區網站，尤其是在初期，用戶最關心的是什么？”

他沒有等趙璐璐回答，自問自答道：

“是怎么用，怎么快速找到自己想要的功能。”

“花里胡哨的設計，有時候反而會增加用戶的學習成本，甚至讓他們感到困惑。”

秦觀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洞察力。

這是他兩世為人積累下來的經驗之談。

“比如，”他點著屏幕上的幾個關鍵位置。

“登錄按鈕，注冊入口，在哪里？”

“還有，最重要的，‘我要提問’和‘我要回答’這兩個核心功能的按鈕，必須放在最醒目、最符合用戶直覺的位置！”

“要讓任何一個第一次來的用戶，不需要思考，就能立刻找到它們！”

秦觀強調道。

“你這幾個方案里，有些為了整體美感，把這些按鈕做得太小，或者太藝術化了，不夠突出。”

“這在網站發展的初期，可能是致命的。”

“我們要的不是看起來多高級，而是用起來多簡單，多方便！”

趙璐璐聽著秦觀的話，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自信，慢慢變得有些疑惑和不解。

她忍不住開口反駁：

“可是……秦觀……”

她也顧不上叫“秦老板”了。

“現在大家都很看重顏值的啊！網站做得不好看，用戶根本就不會有興趣點進來，更別說用了！”

“一個漂亮的界面，才能第一時間抓住用戶的眼球，讓他們愿意留下來探索，不是嗎？”

趙璐璐據理力爭。

這確實代表了當下很多設計師和產品經理的想法，顏值即正義。

秦觀看著她，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

他知道這種觀念的轉變需要時間，也需要事實來證明。

光靠說是沒用的。

他轉頭看向一直默默聽著的林可兒。

“可兒，你過來一下。”

林可兒眨了眨眼，雖然不太明白秦觀要做什么，但還是聽話地把小腦袋湊得更近了些。

秦觀迅速在趙璐璐的設計稿里，挑選出兩個界面。

一個就是剛才他批評的那個，設計感強，功能按鈕比較隱晦，和背景融合度高。

另一個則是相對常規的設計，登錄、注冊、提問、回答等按鈕都用清晰的圖標和文字標示，放在了頁面頂部或側邊欄等傳統位置。

他把筆記本電腦轉向林可兒，指著屏幕問道：

“可兒，你別管哪個好看。”

“你就憑第一感覺告訴我。”

“假設你第一次打開這個網站，你想要問一個問題，比如‘學校食堂哪個窗口的菜最好吃’。”

秦觀用了一個很貼近校園生活的例子。

“這兩個頁面，哪一個能讓你更快、更輕松地找到那個‘提問’或者‘發帖’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