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看著李總那卑微模樣，臉上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

他輕輕抬手，示意李總不必如此。

“李總，頭抬起來吧，咱們好好談一談。”

聲音不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李總顫巍巍地站起身，但腰依舊弓著，像只被嚇破膽的鵪鶉。

“秦總……那錄音……”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眼神里全是哀求。

秦觀把玩著手里的手機，屏幕依舊亮著錄音界面。

“錄音嘛……”

他拖長了語調(diào)，目光掃過李總慘白的臉。

“也不是不能刪。”

李總聞言，眼睛里瞬間迸發(fā)出一絲希望的光芒！

“真的？秦總！您真是……”

“但是。”

秦觀話鋒一轉(zhuǎn)，那絲希望瞬間被掐滅。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實質(zhì)般刺向李總。

“這批設備，價格，得重新談談。”

李總心頭一緊，暗道果然如此。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能怎樣？

“您……您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

秦觀伸出手指，比了個“六”的手勢。

“在你們之前報價的基礎上……”

“打六折。”

什么？！

六折？！

李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

“秦總！六折？！這……這不可能啊！”

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聲音都變了調(diào)。

“這個價格，我連本都回不來！這批貨雖然不是全新的，但維護保養(yǎng)也花了不少錢啊！您這……您這是要我的命啊！”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那可不是打個小折扣，那是直接砍掉了將近一半的利潤！

不，甚至可能連成本都覆蓋不了！

這是在割他的肉，喝他的血！

秦觀看著他痛心疾首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哦？要你的命？”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機。

“比起這個錄音送你去吃牢飯，你覺得哪個更要命？”

冰冷的話語，像是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李總瞬間冷靜下來，或者說，是被嚇得冷靜了下來。

是啊……

跟牢獄之災比起來，虧本又算得了什么？

錢沒了可以再賺，人進去了，就什么都沒了！

他臉上的血色再次褪去，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好。”

一個字，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我……我認了。”

“六折……就六折。”

李總的心，在滴血。

是真的在滴血。

他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秦觀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他轉(zhuǎn)頭看向一直沉默但內(nèi)心早已翻江倒海的麗姐。

“麗姐。”

“把我讓你準備好的那份合同，拿出來。”

麗姐微微一怔。

合同？

早上秦觀確實給了她一份打印好的采購合同，讓她隨身帶著，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當時她還覺得奇怪，怎么價格都填好了，而且還是個低得離譜的價格。

現(xiàn)在……

她猛地反應過來，心頭巨震！

難道……

麗姐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那份疊得整整齊齊的文件。

秦觀接過文件，直接遞到李總面前。

“李總，看看吧。”

“沒問題的話，就在這里簽字。”

李總此刻大腦還有些混沌，沉浸在即將血本無歸的痛苦中。

他下意識地接過合同，翻開。

目光落在價格那一欄時……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合同上白紙黑字打印的價格，赫然是……

六折的價格！

那個他剛剛才在威逼利誘下，萬分痛苦地答應下來的價格！

這……這怎么可能？！

李總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秦觀，臉上的表情混合著震驚、恐懼、還有難以置信的荒謬！

他……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料到自己會耍花招？

他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六折的合同？！

那剛才的錄音，剛才的質(zhì)問，剛才的威脅……

全都是……計劃好的？！

旁邊的麗姐，也湊過來看到了合同上的價格。

她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人都驚呆了！

原來……秦觀早上讓她準備這份“低價”合同的時候，就已經(jīng)預料到了今天會發(fā)生的一切！

他不僅算到了李總會用廢舊設備以次充好，甚至連最后的價格談判，連李總會在威脅下接受六折，都算得一清二楚！

這份心智！這份算計！

太可怕了！

麗姐看向秦觀的眼神，徹底變了。

震驚、駭然，還有一股……深深的敬畏！

這個年輕人，根本不像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他的心思深沉得如同萬丈深淵！

秦觀迎著李總和麗姐那見鬼一般的目光，終于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掌控一切的從容。

“李總，看來你對這個價格……沒什么異議？”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揶揄。

“說實話，我這人做事，喜歡多做一手準備。”

“本來想著，如果李總是個講誠信的老實人，光明磊落，童叟無欺……”

他話鋒微微一轉(zhuǎn)，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

“那這份合同，可能還得麻煩法務部的同事，重新修改一下，把價格……再往上調(diào)整調(diào)整。”

“畢竟，做生意嘛，還是要給合作伙伴留點利潤空間的，不能讓人家白忙活。”

“可惜啊……”

秦觀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李總那張已經(jīng)毫無血色的臉上。

“李總你……好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老實人。”

“不過，也多虧了你不是個老實人。”

“所以，這份合同，看來是剛剛好。”

轟隆！

秦觀這番話，如同九天驚雷，再次狠狠劈在了李總的天靈蓋上！

李總徹底懵了！

他聽明白了！

秦觀的意思是，如果自己老老實實拿出好設備，他原本準備的價格，可能比六折還要高！

自己耍的這點小聰明，非但沒占到便宜，反而……反而讓自己虧得更多？！

這……這簡直是……

“噗——”

李總只覺得喉頭一甜，一股腥氣直沖上來！

他死死咬住牙關，才沒讓自己一口老血噴出來！

腸子！

他的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他現(xiàn)在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如果自己不耍這點心思，好好交易，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一樣虧損那么多錢了。

自己怎么就這么蠢！怎么就豬油蒙了心！

去算計這么一個妖孽？！

本以為能坑對方一把，至少把之前維護的錢賺回來，甚至大賺一筆。

結果呢？

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

這何止是蝕把米！

這簡直是把米缸都給賠進去了！

六折的價格，別說賺錢，他這次恐怕連褲衩都要虧掉了！

真正的……血本無歸！

李總雙腿一軟，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地靠在冰冷的機床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這次……

栽了！

栽得徹徹底底！

而秦觀，依舊站在那里，神色平靜。

手中那份已經(jīng)擬好價格的合同，和那段足以致命的錄音，就像是兩把最鋒利的匕首，死死地抵在了李總的咽喉和心臟上。

絕對的主動權，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分毫不差。

李總顫抖著手，拿起桌上的筆。

筆尖在合同簽名處懸停，仿佛有千斤重。

最終，他還是咬著牙，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每一個筆畫，都像是刻在他的心頭肉上。

秦觀看他簽完，這才收回了目光，語氣平淡。

“好了，李總。”

“合同簽了，這批機器的運輸……”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李總慘白的臉上。

“就麻煩李總安排了。”

“這次……”

秦觀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希望李總，不要再耍什么花樣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李總聞言，渾身一個激靈！

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

“是是是！秦總放心！一定！一定！”

他連連點頭哈腰，像是在搗蒜。

“我保證！這次絕對萬無一失！一定把最好的機器，完好無損地送到您指定的地點！”

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看得旁邊的麗姐都有些不忍。

秦觀卻只是淡淡點頭，不再多言。

“麗姐，我們走。”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朝廠房外走去。

麗姐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快步跟上。

李總幾乎是小跑著，一路將兩人“恭送”到廠房門口，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直到秦觀和麗姐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他才像虛脫了一樣，癱軟地靠在門框上，大口喘著粗氣。

這時，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湊了上來，是李總的心腹手下。

“李總……咱們……咱們真的就這么……”

他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不甘和疑惑。

“就這么把那批好機器，六折給他了？”

“不然呢？！”

李總猛地回頭，眼神兇狠，像是要吃人！

他差點沒忍住，一巴掌扇過去！

“你他媽想死，別拉上我！”

李總的聲音都在發(fā)抖，帶著后怕的恐懼。

“你以為剛才那是開玩笑嗎？！”

“那個姓秦的，年紀輕輕，心思比鬼都深！”

“他手里捏著錄音！還他媽提前準備好了六折的合同！”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早就把我們算計得死死的！”

“你信不信，我們要是再敢動一點歪心思，他絕對還有后手等著！”

“到時候，就不是虧錢那么簡單了！”

李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遠方。

“是牢飯！懂嗎？！牢飯！”

那手下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臉上也露出驚懼之色。

李總看著手下，咬牙切齒。

“老老實實，把二號廠房那批最好的機器，給我打包好，送過去！”

“一個零件都不許少！一點手腳都不許做！”

“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明白了！”手下連連點頭。

李總這才頹然地擺擺手，滿心都是劫后余生的疲憊和絕望。

……

廠房外，陽光有些刺眼。

麗姐跟在秦觀身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情依舊復雜。

剛才那一幕幕，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這個年輕人，真的只是個剛上大學的學生嗎？

“秦觀，”麗姐定了定神，開口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

秦觀腳步未停，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麗姐你先回公司吧，盯著廠房升級和設備進場的事情。”

“我等下要去見個人。”

“見人？”麗姐有些意外。

秦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嗯，跟可兒約好了，去見一下她的同學。”

“準備聊聊那個校園互聯(lián)網(wǎng)項目的事情。”

麗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心道，果然還是離不開這位林小姐。

“好嘛，剛解決完工廠這邊的大事，馬上又投入新項目。”

她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調(diào)侃。

“小觀你可真是個大忙人。”

“事情總是一件接一件的。”秦觀不置可否。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有事隨時聯(lián)系。”麗姐點點頭，也不再多問。

看著麗姐驅(qū)車離開，秦觀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可兒的電話。

……

秦觀掛了電話，走到路邊，找了個樹蔭下等著。

沒過多久，一輛出租車停在不遠處。

車門打開，一道靚麗的身影跳了下來。

白色T恤，淺藍色牛仔褲，扎著清爽的馬尾，正是林可兒。

她一眼就看到了樹蔭下的秦觀，眼睛彎成了月牙，小跑著過來。

“秦觀！”

跑到秦觀面前，林可兒卻沒停下，而是直接伸出白皙的小手。

秦觀一愣，不知道林可兒想干嘛。

林可兒卻理直氣壯地，主動抓住了他的大手，十指相扣。

女孩的手很軟，帶著一絲溫熱。

秦觀能感覺到她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怕他抽走。

他低頭看向她，眼神帶著詢問。

林可兒揚起小臉，嘴角帶著一絲狡黠又甜蜜的笑意。

“干嘛這樣看我？”

她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我可是你女朋友哎！”

聲音清脆，帶著點小小的得意。

“男女朋友，當然要一直牽著手才行哦！”

“還是說你不想和我牽手啊？”

林可兒嘟起小嘴，那模樣可愛極了。

秦觀笑了笑。

“當然要牽了，要一直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