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一開始聽到精氣受損這幾個字的時候，蘇星河就已經(jīng)覺得有點耳熟。

等到紫鼎真人真的說了這一整個學宮廣場的人幾乎都精氣有損，他已經(jīng)斷定，是崔佑讓那狐妖干的好事了。

怪不得啊……他腦中的一些疑惑也是有了解答。

那崔佑當日碰到還一臉病秧子的鬼樣，咳嗽都沒停過。

今日見到，倒是一聲咳嗽都沒有聽過了，這世道，哪有好的如此快的病。

想到不久之前崔佑還和那些監(jiān)生打成一片，隱隱還是帶頭榜樣的樣子，蘇星河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紫鼎真人這會兒已經(jīng)邁開步子來到了那狐妖尸體的一邊，因為神魂爆炸的緣故，這尸體基本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樣貌極慘。

紫鼎真人手掐捻訣，一道靈力打在了殘破不堪的尸體之上。

片刻后，他才收回了雙手，目中疑惑之色更濃。

“奇怪？”

“如何了真人？”

后面的季文淵已經(jīng)忍不住了，他可是這國子監(jiān)的祭酒，如今學宮中出了妖狐也就罷了，如果這其中的監(jiān)生都因此出了意外，他怕不是得回去掩面上吊才是……

紫鼎真人嘆了口氣：“這狐妖尸體中確實有吸食精氣的殘留痕跡，但那些精氣，卻并沒有余留在它的體內(nèi)。”

“是不是內(nèi)丹或者神魂自爆，導致精氣全都逸散了？”

另一邊的中年儒生開口道。

“……也有可能。”

紫鼎真人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廣場的一角，沒有再開口。

蘇星河冷眼旁觀，掃了一眼那邊還在和監(jiān)生們打成一片的崔佑，同樣沒有說話。

季文淵聽了這話，連忙又問道：“可還有挽救的可能？”

紫鼎真人搖搖頭：“難！”

“唉！”

季文淵滿目蒼涼，似乎是想通了自己的未來處境，只是揮了揮長袖，“罷了，求真人幫幫這幫學生吧，春闈在即，他們寒窗數(shù)年，不容易啊。”

“貧道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紫鼎真人點點頭，雙手一揮，又開始重新起陣，“所有人，原地盤腿坐好，我助你們吸收天地靈氣恢復。”

“多謝真人。”

……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蘇星河也算是明白，今日的任職算是泡湯了。

好在經(jīng)過這么一遭，慕容靈月也沒有再繼續(xù)待下去的意思，蘇星河便和她一起向祭酒告辭，打算先回去休息了。

結(jié)果兩人剛剛走出了國子監(jiān)的大門，就碰上了站在門口的一道高挑身影。

“莫昭容，你怎么在這里？”

蘇星河看到莫婉儀定定地站在門口盯著自己，莫名感到一陣冷氣。

“自然是在等世子。”

莫婉儀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先是向著一邊的慕容靈月行了一個禮，方才看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陛下召見，世子請吧。”

蘇星河滿頭霧水：“那公主這邊……”

“我自然會派人護送公主，就不勞世子費心了。”

莫婉儀接話很快，手上請的動作繼續(xù)保持著。

蘇星河嘆了口氣：“靈月公主，那蘇某就先行告辭了。”

“世子殿下請便。”

慕容靈月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轉(zhuǎn)身離去的兩人身上，歪了歪腦袋，饒有趣味地看了一會，方才在侍女的催促下上了馬車。

“莫昭容，透露一下啊，這次陛下召我進宮又是何事？”

“……”

“我這可一直是在做她給安排的任務(wù)，陛下難道還不滿意？”

“……”

“罷了，不說陛下了，莫昭容可知道我剛剛在國子監(jiān)新寫的一篇文章，你可是號稱品評天下文道，要不也聽聽？”

“閉嘴！”

蘇星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這女人，怎么跟塊寒冰一樣。

嘖嘖，這以后要是哪個男人娶了她，一口親下去，不得把嘴都凍麻了。

一路無話，蘇星河跟著莫婉儀一路穿行，等停下腳，才發(fā)現(xiàn)這次來的地方，還是第一次面見女帝時的紫宸殿。

不同的地方是，這一次莫婉儀都沒有通報，直接就帶著他走了進去。

而一進門，蘇星河的目光就陡然凝固住了。

因為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除了坐在書桌后面的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帝，赫然還站著一個他剛剛見過不久的人——紫鼎真人。

蘇星河當做自己沒有見到，先沖著女帝行了個禮：“臣蘇星河參見陛下。”

“免禮吧。”

女帝聲音平淡，但蘇星河以已經(jīng)見過幾面的情況分析，這會兒女帝的心情，應該還算不錯。

“三日時間已到，朕的神凰令，可尋回來了？”

女帝看著他，似笑非笑。

這不明知故問么，畢竟他在北城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明晃晃地掏出來裝過了，這點消息女帝能不知道？

他連忙從懷中恭敬地掏出玉牌，捧在手中：“不敢讓陛下失望，自陛下下令以來，臣不敢懈怠，夙興夜寐，日以繼夜，終于尋回。”

“嘖。”一邊的紫鼎真人目光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嘖了嘖舌。

站在女帝后面的莫婉儀繼續(x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既然尋回，朕當日的話，便依舊奏效。”

女帝心情似乎確實不錯，“剛好師叔今日也在，算是你的緣法了。”

師叔？

蘇星河聽到這個關(guān)鍵詞，頓時念頭狂轉(zhuǎn)，不過身體已經(jīng)誠實地向著一邊的紫鼎真人行了一禮。

“咳，真人，好巧啊，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世子。”

紫鼎真人笑了笑，沖著他溫和地點了點頭。

“行了，跟朕來吧。”

女帝起身，玄黃廣袖垂落，雙手在桌上輕輕一按，似乎是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

下一刻，一陣“咔嚓”連軸的機括聲傳來，御座后面的山水屏風竟然裂開了一道兩人寬的口子。

蘇星河看得目瞪口呆，不是，這么明目張膽的嗎，密道什么的，就這么直接當著面開啊？

莫婉儀是女帝近侍，紫鼎真人是女帝師叔，關(guān)鍵他自忖也不算什么女帝近臣啊，應該還沒被信任到那個程度吧？

然而壓根沒給他思考的時間，莫婉儀已經(jīng)一馬當先點起一盞燭火走了進去，女帝跟著進入后，紫鼎真人站在后面不動，這顯然就是在等他動了。

蘇星河嘆了口氣，跟在后面也走了進去。

出奇的，后面壓根不是他想象中的什么密道，只是一間頗為寬敞的房間。

或者，更應該說是一間畫室才更合適。

因為，一整個房間，滿墻的畫，將四面八方差不多層層鋪滿了。

莫婉儀顯然已經(jīng)很熟悉這里了，進來后，第一時間就將各個方向的油燈一一點燃。

整個房間頓時明亮了不少。

蘇星河這才看清，那些掛在墻上的畫，無一例外，竟然全都是一個相同的人。

側(cè)臉、背影、站立的、打坐的……

甚至連衣服都沒換過，唯一的奇怪之處就是。

全都沒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