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好手段，這鴻門宴比戲文里更精彩。”

曹操笑著走到劉霖面前，“守真不僅醫術高超，還會一手好權謀。”

劉霖躬身一拜：“司空，臣也是不得已。”

他知道，接下來面對曹操，要比剛剛宴席還要兇險。

曹老板多疑，如何打消他的疑慮？剛剛他可是答應陳休，讓潁川人進大司醫署和軍醫營。

“哈哈哈，孤知道啊。”曹操坐下，“看了一晚上，孤都口渴了。”

他端起一碗湯，豪飲了一口。

“好個桂枝湯。”曹操大笑著看向劉霖，“不戰而屈陳休之兵，太醫令比孤帳下將軍更擅用'藥引'啊。”

劉霖躬著腰，再拜：“司空明鑒，臣開的方子，就如這湯，桂枝發汗過甚，需配三銖潁川紫云英固本。”

曹操聽了，微微一愣，舉碗又喝一口：“好！好個固本！可太醫令既知紫云英根莖帶毒，怎敢背著孤，許潁川人入孤傷兵臟腑？”

“潁川是司空的潁川，臣也是司空的臣子。”劉霖語氣苦澀，“沒有潁川助力，軍醫營缺藥缺人缺錢啊。”

“那是你該答應的事嗎？”曹操聲音驟冷，“軍醫營收容的可不止斷腿小卒，還有中領軍昨夜送去的虎豹騎銳士，太醫令莫不是把自己當執金吾了？”

“臣惶恐！”劉霖連忙道，“大司醫署收編潁川藥市，正如司空收編青州兵！紫云英若不栽在太醫署藥圃，來日戰場急救包里的止血散……”

曹操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喝一聲：“接著說。”

“潁川藥材經大司醫署炮制，藥性增減全在司空掌中。”劉霖當著曹操面將砭石粉撒入酒液，“正如這秦代砭石，原可刺穴放血，碾作齏粉入酒，便是焚盡蛇鼠巢穴的猛火油。”

大堂寂靜下來，劉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曹操瞇起雙眼，似在思考。

“若孤不準呢？”曹操聲音帶著玩味。

“則請司空將臣與華佗同囚地牢。”劉霖抬起頭，目光真摯，“自官渡跟隨主公來許都，臣與主公已經‘同氣連枝’。”

他這話說的大膽又直白，連站在曹操身后的許褚都微微皺眉。

哪知道，曹操卻朗聲大笑，伸手拍在劉霖肩膀上，輕嘆一聲：

“守真可知孤為何獨愛桂枝湯？”就因它看著溫吞，實則暗藏三味殺機，白芍斂血如校事府緹騎，甘草緩急似廷尉詔獄，至于這桂枝？”

“正如孤的太醫令，表面替孤養著軍醫營，暗地里，連華佗的命都要從閻羅殿搶回來！”

“但孤就愛這虎狼手段！太醫令莫慌，方才不過說笑，你是孤親自選中的人，孤不信你，難道信那些背后捅針的鼠輩？”

劉霖微微松口氣，拜道：“臣叩謝司空信重。”

曹操抬起他的雙手，把他拉起來，目光真誠：“難為守真了，孤也是沒法子，畢竟有些陳年舊傷，非猛火不能除根啊。”

“臣都明白。”劉霖很感動的樣子。

他心中暗罵，真特么是影帝，我只能配合你表演了。

以曹老板的性格，對自己自然還是懷疑的，所以，他還需要再進一步。

……

劉霖取出一個冊子，遞上：“此乃陳公脈案，今日宴上為陳公切脈，發覺寸口結代脈象，尺部沉澀如縷。”

曹操微微一愣，接過來打開。

上面詳細記著陳休的病，病因，脈象等等，還有對陳休未來健康的評估。

“痰瘀互結于少陰經？”他皺眉，“陳休他……”

“陳公案牘勞形，又常飲寒食散。”劉霖的應答早有準備，“下官觀其眼底血絲密布，舌苔黃膩如裹金箔，此乃五石散積毒之兆。若調養不當，恐三年內生風痹之癥。”

曹操合上冊子，指尖劃過封皮上“潁川貴脈案“五個字，輕笑：“太醫令是要給潁川諸公都建個生死簿？”

“司空明鑒。”劉霖拱手道，“下官擬制《許都貴胄平脈錄》，每月朔日呈送司空府。譬如荀令君的消渴癥需忌酒，鐘侍郎的喘癥畏柳絮等。司空知道他們身體狀況，能更好的關心。”

“大善！”曹操大喜：“孤早說守真有扁鵲之才！”

“臣惶恐。”他臉上全是醫者仁心，“只是憂心諸位大人為國操勞。”

曹操神樹手按在他肩上：“明日便讓滿寵撥二十刀筆吏給你，許都城的醫案，統統歸檔到大司醫署。”

“司空圣明！”劉霖繼續道，“下官定教每份脈案詳述臟腑虛實、經絡通滯，便如同......”

“如同活著的潁川譜牒。”曹操嘴角勾起笑意，“陳氏偏房子嗣的足少陰經，可比族老手里的田契實在多了。”

劉霖微微低頭，假裝聽不懂。

“守真，去看看你師傅。”曹操揮手一笑，“孤得回去與軍師再飲一杯。”

他大笑著離去，許褚緊跟在身后。

劉霖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太難了！

古代套路深，我要回現代農村。

……

曹操踏出大司醫署大門，見曹休站那候著。

“末將復命。”曹休上前一拜，“陷害華神醫的那賊子原是南陽藥商，是司馬懿提供給太醫令的線索。”

他向曹操匯報了抓那中年的經過。

雖然東城在隔離中，但那邊地勢復雜，房屋連著房屋。

要抓一個人，談何容易？

還是吳普和李當之設計，用“領藥”把那人引出來的。

“仲達？”曹操沒有注意那些細節，反而留意到司馬懿。

郭嘉曾經說過，許都多美玉，楊修敏慧卻失之狷狂，司馬懿沉鷙恐難為池中物。

這兩個年輕人，郭嘉都向他舉薦過。

美玉需要雕琢，終將成為大才。

曹操雙眼瞇起，腦海浮現一個想法。

如果要用大司醫署牽制潁川派，目前的大司醫署還太弱小。

今夜僅僅只是潁川一個小謀，就逼得劉霖擺鴻門宴。那些老狐貍只是小試牛刀，還未真正出手。

如果讓司馬懿和楊修都進大司醫署呢？

曹操對這三個年輕人，十分期待。

三個聰明人斗法，總比劉守真獨坐藥秤強。

他心中有了想法，但沒有立即決定，要回去與郭嘉商議一番。

“再調兩千虎豹騎充作醫署衛。”曹操朝曹休道，“除非劉霖造反，否則，你都聽他令。”

曹休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