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劉府。

劉霖回來，見華佗和吳普，李當之兩位師兄正在飲茶。

他徑直走到華佗身邊，恭敬的一拜：“師傅，因為我，把兩位師兄也牽扯進來，徒兒有罪。”

“你都要請命封他們為少司醫了，這會兒來請罪？”華佗沒好氣。

李當之朗聲一笑：“小師弟還是這么狡猾。”

劉霖嘿嘿一笑，在他們中間坐下來，一起喝茶，回憶往昔。

半個時辰后，華佗收起笑臉，沉聲道：“說說正事，既然有了大司醫署，我們就不要錯過機會。”

“正要向師傅和師兄們請教。”劉霖攤手，“大司醫署接下來，該如何走？”

吳普最先開口，眉頭緊皺：“裴太醫掌握著太醫院，而他裴氏則是掌控許都藥市。”

“裴氏在潁川，屬于小士族，也只能掌握藥市了。”李當之不屑，“裴家只不過為潁川派斂財罷了。”

劉霖贊同的點頭：“所以要從裴氏手中奪取藥市，等于跟潁川派斗。”

四人目光相視，都有苦澀。

潁川派遍布朝野，就是曹操也得倚靠他們，如何能斗？

“若無法自建藥源，防疫九要終成空談。”李當之狡猾一笑，“我們從這里入手。”

劉霖雙眼一亮：“對，我可向司空上奏，況且，司空本就需要我來牽制潁川派。”

“僅憑這點，怕是難以說服司空。”華佗道。

“那就再加一點。”劉霖目光炯炯，“建議司空建十座軍醫營，需征用藥商倉儲。”

吳普猛地拍桌子：“太好了！有利曹軍，曹司空定然大力支持。小師弟這招，借宗親破士族。”

“不單單是宗親支持。”劉霖狡黠一笑，“我明日去給楊彪看病，今天我在太醫院打聽過，楊彪肝陽上亢之癥需遼東細辛，此藥僅潁川裴氏商隊能運。”

李當之瞬間明白：“幫他治病，讓楊氏支持我們奪藥市，以后他就無后顧之憂。如此，還會獲得清流支持。因為，楊彪若死，清流必亂。”

“小師弟，你該去做官，當什么太醫？”吳普笑道。

劉霖笑容得意，以上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第二步，是要擴展大司醫署的權力。

在軍中，建急救營，以此為基礎，發展軍中勢力；在民間，建疫病檔案，將疫亡者與各家族田產重疊標注，可制衡潁川豪族。

借代天巡疫使身份，奏請各郡設醫曹，促成醫官體系。

“小師弟，這長路漫漫啊。”李當之聽了后笑道。

“師兄助你。”吳普眼放精光。

華佗看著三個徒弟，笑容慈祥：“你們仨是樂在其中了啊。”

他話鋒一轉，眼中帶著濃濃擔憂：“可我還是擔心曹操，他不會輕易相信你們。”

“相互利用吧。”劉霖眸光驟冷，“每月初五，我要司空案頭擺著百官脈案。頭痛的、腎虛的、肚子痛的……這些隱疾，比校事府的刑具更管用。”

華佗，吳普和李當之聽了，齊齊失色。

……

翌日，楊府。

劉霖站在大門前，仰頭望去，“四世三公”的鎏金匾額下，兩排玄甲家兵按刀而立。

好大的排場！

楊氏不愧是頂級世家。

但是，他今天是奉旨來給老太尉看病，楊家開中門迎接。

一身白袍的楊修，微微躬身：“太醫令請。”

說完，他便在前方領路，走過九轉游廊，似乎特意讓這位新太醫令看看楊家底蘊。

楊修負手邊走邊笑問：“聽聞劉侯前日奏對司空，將朝局比作經絡穴位？卻不知我楊家，在劉侯眼中當刺何穴？“

他故意稱劉侯，實際上并不把一個什么安疫侯放在眼中。

楊家看不上一個鄉侯。

“中脘穴。”劉霖指笑著回答，“納五谷精微，化六腑濁氣。”

楊修輕笑一聲，帶著他進到楊彪的房間。

病榻前的沉水香忽濃忽淡。

劉霖朝著榻上的老人一拜：“拜見楊太尉。”

老人緩緩抬頭，渾濁的雙眼轉動：“可是前日獻《防疫九要》的劉太醫令？”

“下官奉旨請脈。”劉霖頷首。

楊彪微微點頭：“有勞太醫令了。”

劉霖打開急救箱，從里面拿出體溫計和聽診器開始診斷。

楊彪聽說過新太醫令診法新奇，看到那些古怪器械，雙眼還是好奇。

楊修卻不是很在乎的樣子：“張仲景診脈，用的是三指禪；華元化治病用銀匕。醫道千年，器具更迭又有何奇？”

劉霖一笑，不置可否。

“太尉不過是肝氣郁結。”劉霖提高聲量，“只需遼東細辛配伍柴胡，月余便可痊愈。”

他快速開好方子，楊修搶過藥方細看：“細辛用量僅三分？”

“非是下官吝嗇。”劉霖輕嘆，“太醫院現存細辛，完全不夠用，不過裴氏藥市倒是有不少，公子可直接去買。”

楊修所有所思，點了點頭。

楊彪咳嗽著道：“當年管仲煮鹽，范蠡販馬，皆為國計。劉太醫欲學先賢...咳咳...建大司醫署，老夫定然支持。”

劉霖反而愣了下，沒想到楊彪說的這么直接。

“父親可不能亂說。”楊修提醒。

“德祖啊。”老人喘息著道，“你祖父與王司徒就討論過有專門的醫司防疫，哎……終究是沒有建起來，為了天下百姓，我楊家愿獻良田做藥田。”

劉霖有些看不懂了，這老狐貍真是為了百姓？還是已經看穿我的來意？

“若無法自建藥源，防疫九要無法執行。”他一笑道，“下官明日請奏陛下，也奏請司空，大司醫署需要統一調配藥源。”

楊彪頷首：“老夫現在不是太尉，但還擔著太常，愿助太醫令一臂之力。”

“多謝老太尉。”劉霖躬身一拜。

一旁的楊修，眼中復雜神色閃過，攤手：“太醫令的仁心，可莫要厚此薄彼。”

劉霖認真道：“醫者面前，天子和庶民，都是病人。”

“太醫令，我送送你。”楊修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霖背著急救箱，出了房門。

他對楊修沒有多大好感，比起司馬懿，這廝過于鋒芒畢露。

可他還是想得到楊氏的支持，畢竟，這是頂級士族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