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城。

由于神明的勝利，卡斯帕當即決定，取消下午的勞作，改成慶祝會。

這對末世的居民來說，是少有的休閑時刻。

城中的歡呼聲直震云霄，在蟲餅管飽的前提下，卡斯帕調出了庫存。

凡是信徒，都分倒了一小杯某種植物根莖發酵釀成的苦酒。

當天夜里，慶祝過后，方舟城的人們睡得香甜。

直到，一團黑霧悄然籠罩在城市上空，愉悅氛圍在午夜戛然而止。

色諾芬自從被佛音大炮的余波給擊中腦門后，整個人變得癡傻。倒是他的那名仆從，只是被沖擊波折斷了雙腿。

池平將他們從守厄尸庫中帶了出來，卡斯帕雖然不懂神明大人的用意，卻也不敢將他們扔在荒野。

于是，他們被一同帶入城中。

只不過這天晚上，在睡夢中，色諾芬仿佛置身在一間由十二根刻滿符咒的巨柱支撐起的神殿中，殿脊上盤踞的青銅猛獸，它們空洞的眼眶里有詭異的光。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可怖的耳語。

——像是齒輪咬合的聲音，又像生銹的刀片在顱骨內刮擦。

色諾芬感到自己在下墜，在噩夢的黑暗中淪陷。他的胃部翻騰，嘴里泛起苦酒的酸味，頃刻間便滿頭大汗。

起初，只是方舟城中的幾個人墜入噩夢之中。

可這噩夢如同病毒一般，會傳染。

越來越多睡夢中的人開始不安地翻動。孩子們皺起眉頭，發出細微的啜泣；成年人則咬緊牙關，額頭滲出冷汗。

整個城市陷入了一場集體噩夢，卻無人能夠醒來。

最后整座城都在噩夢中掙扎，連蟲餅發酵桶里的蛆蟲都蜷縮成一團，不敢蠕動。

莫沙從神廟臺階上霍然起身，她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因為慶祝會的緣故，她今天晚上住在了方舟城。

此時，她的畸變血液在皮下沸騰，警告她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正碾過所有人的夢境。

是神明層次的滲透、侵蝕，還是說，只是外神路過？

高墻上的探照燈掃過夜空，光柱竟被染成暗綠色，像照進了一池銹蝕的銅漿。

很快，她就在城中找到了一路飛奔的卡斯帕。

“出事了。”卡斯帕的機械音里透露出些許焦急。

莫沙點了點頭，為了信仰，他們無懼于面對面的敵人。可是，當有神明從外位面侵蝕，他們便束手無措。

如果不是身處方舟城內，如果他們不是信徒，那么他們的狀況會和這里的居民一樣慘烈。

因為這里，是神明大人的道場！

他們，是神明大人座下使徒！

“祈禱吧。”

莫沙只得和卡斯帕跪在地上，做出標準的祈禱動作。

“神明大人，您的子民正在遭受厄難，您的信徒正在被外神污染——”

——————

現世，已經是凌晨兩三點。

神明大人睡得正香，卻被一泡尿憋醒。

房間內沒開燈，但電腦一直沒關，屏幕里射出的光，照亮了神明大人睡眼惺忪的表情。

屏幕中的兩位使徒已經祈禱了無數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幕。

“什么情況？”

池平將手伸進睡褲里，撓了撓瘙癢的屁股，待他勉力睜開眼睛，看清字幕時——

卻悚然一驚！

頓時睡意全無。

外神入侵？什么情況？

池平一直翻到第一條字幕：

【青銅與火種之神，正在入侵方舟高墻，是否驅離？】

【是/否】

他一時間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時候，得罪過這位神明。

完全是，聽都沒聽過。

上來就打？

你以為你是常威？

這池平能忍？

——————

夜幕下，噩夢中的方舟城。

黑霧彌漫，纏繞上每一個熟睡中的居民。

它從門縫下、從窗欞間、從墻壁的微小孔隙中滲透進來，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城市。

睡夢中的居民在磨牙、囈語、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空氣中，彌漫著青銅銹蝕的味道。

冰冷粗壯的青銅鎖鏈，在睡夢中束縛住了每一個人，試圖將他們拖拽進無邊的黑暗深淵。

他們知道身處夢中，可偏偏醒不來，反抗不了！

要死了嗎？

神明大人呢？！

庇佑這座高墻城市的，神明大人在哪？

無數人在心中祈禱、呼喊、哭嚎。

直到，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在高墻城市上空炸響！

【滾！】

神明大人，發揮出了他的主場優勢。

無數信徒是站在池平這邊的；

信仰之火也隨池平調用；

方舟城和營地，本身就是池平的道場！

那一聲【滾】字如雷霆炸裂，剎那間撕裂了籠罩方舟城的黑霧。

原本纏繞在居民夢境中的青銅鎖鏈寸寸崩斷，銹蝕的碎屑如暴雨般簌簌墜落，卻在觸及地面前化作腥臭的黑煙消散。

高墻上的探照燈驟然亮如白晝，光柱所過之處，暗綠色的銹蝕痕跡如退潮般消融，露出原本斑駁的墻體。

莫沙猛地抬頭，瞳孔中倒映著夜空中炸開的信仰之火——那是純粹到刺目的白光，如利劍般貫穿云層。

“是神明大人！”卡斯帕的機械音微微發顫。

他胸口的佛骨舍利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在呼應神明的意志。

那些曾被黑霧侵蝕的信徒突然停止了顫抖，他們緊閉的眼皮下，眼球不再瘋狂轉動，而是漸漸歸于平靜。

城中的各個角落，從孩童到成人，在黑霧潰散的瞬間——

他們模糊看見一道白色的亮光，從穹頂傾斜而下，輕易就驅散了那些青銅色的噩夢。

有人無意識地呢喃出聲：“神明大人——”

連蟲餅發酵桶里的蛆蟲，也重新舒展身體，它們本能地朝著白光的方向蠕動。

盡管這些低等生物并不理解發生了什么，但畸變基因中烙印的恐懼正在消退。

莫沙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她看著那些從噩夢中驚醒的居民，跌跌撞撞沖出屋外。

看著他們跪在街道上痛哭流涕地親吻地面，看著卡斯帕機械身軀上流轉的信仰輝光。

“神明擊退了邪神。”卡斯帕道。

“不是擊退。”她沙啞地糾正卡斯帕，“是碾碎。”

——————

屏幕外。

池平讓電腦待機，走進衛生間，放水。

抖干凈。

舒適地躺到床上。

有入侵的功夫，老老實實去發展點信仰不好嗎？

池平嘀咕一聲，迷迷糊糊進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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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城。

經過夜里的恐怖噩夢，卡斯帕不得不取消了上午的勞動。

而趁著這個機會，劉外平打算大力宣揚一波神明的庇佑，為神明再添信徒。

連癡傻的色諾芬和他的仆從，也被架到了廣場上。

“各位，昨天晚上的噩夢，是邪惡存在對我們的侵蝕；

“多虧神明庇佑，我們才得以活到第二天天亮。

“讓我們一起，贊美神明。”

一時間，“贊美神明”的聲音此起彼伏，連青銅與火種之神的第七使徒，癡傻的色諾芬也被帶動起來。

憨憨地跟著呼喊“贊美神明”。

一旁，他的仆人臉色抽搐了一下。

誰都可以贊美庇佑此地的神明，唯獨色諾芬不可以。

因為昨天晚上，青銅與火種之神的入侵，就是為了聯系這位使徒！

現在倒好，本地神明將青銅與火種之神打退了，你在這高呼贊美本地神明。

實在不像話！

但仆從的雙腿都折了，行動不便，欲言又止。

他怕說出來，被發現異教徒的身份，被當場打死。

只得一邊心情復雜地看著這位第七使徒，一邊等待機會。

他覺得這個機會，應該不會太晚——直到他看見，那個專門宣教的高墻城市官員（劉外平），將色諾芬單獨帶到房間里，一對一傳教。

別出事啊！

仆從牙都咬碎了，他心中默默祈禱。

直到，當天夜里，他偷偷向青銅與火種之神禱告。而后，他的神明降下一絲神力在他身上。

凌晨，他拄著拐見到了這位第七使徒。

一瞬間，青銅與火種之神的威能，再次在這狹小的空間中蔓延開來。

支撐起神殿的十二青銅柱，和縫隙與銹蝕上的幽藍火焰，都彰顯著神明的身份。

色諾芬癡傻的眼眸中，倒映著閃爍的火苗。

他的神情慢慢有了變化，從驚訝到恍然，從詫異到震驚。

他緩緩地抬起手，微微指向眼前的青銅柱虛像——

似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氣，高聲呼喊道：

“是邪神！神明大人救我！”

他一邊呼喊著向房間外舉報，一邊祈求本地神明的庇佑。

以至于，仆從都驚呆了，第一時間沒有迅速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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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出租屋里。

【獻祭】缸中傳來一聲悶響，一條手掌大，通體雪白，形似春蠶的蠕蟲出現在缸里。

這是莫沙培育的可食用蛋白蟲2.0版。

第一版已經可以成規模生產，成為信徒們蛋白質來源了。這版2.0主要是用于明天的現世使徒集會。

池平，打算在會上，賣出個好價錢。

同時，這次的情報，他手里有一沓。

總的來說，這周還是十分不錯的。除了屏幕上，那個殷紅的倒計時：

【第一波活死人行軍（佛燼部族）即將抵達，請保護好你的廟宇和信徒。】

【活死人行軍倒計時：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