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鹽工聚集在焚毀的鹽船殘骸前,用鹽鹵在地上畫出血菊圖騰。黃巢割破手掌,將血滴入盛滿濃鹽的陶碗:“今日飲此,非為私仇。“鹽工們傳飲的陶碗內壁,赫然刻著裘甫起義時的誓言:“天補平均“。
女道士的道袍在朔風中鼓蕩,她掀開衣襟露出肩頭黥紋——并非尋常梵文,而是用鹽粒刺出的長安城防圖。當黃巢的金錯刀指向朱雀大街方向時,遠處傳來宮苑羯鼓聲,驚飛的黑鴉在夜空排出“九月八“的字形。
揚州運河的淤泥里嵌著半截青銅水鐘,鐘身菊紋纏繞著“天授元年“的銘文。黃巢潛入水底時,發現鐘舌竟是截斷的陌刀——這是垂拱四年徐敬業兵敗時沉江的殘刃。當他轉動刻有“日月當空“的鐘鈕,河底突然騰起氣泡,成串銅錢從漩渦中噴涌而出。
“這是龐勛當年劫掠的漕銀。“女道士浮出水面,發間纏繞著發光的水藻,“銀錠底部的'桂管'二字,還在滴血。“她突然將銅錢按在鐘面,錢孔中射出的月光竟在河床拼出潼關地形圖。
曹司徒書房的《孔子廟堂碑》拓片后,藏著封蠟封的血書。黃巢用鹽磚摩擦封口,羊皮紙上浮出王仙芝的潦草筆跡:“乾符二年臘月,與濮州鹽戶盟于野狐渡。“書頁夾著的干枯菊花突然滲出汁液,將“野狐渡“三字腐蝕成“潼關西“的凹痕。
窗外傳來異動,黃巢閃身藏入立柜。曹三娘提著波斯琉璃燈進來,燈影照見她脖頸處的刺青——正是水鐘上的菊紋。她突然用金簪劃破碑帖,拓片夾層飄落張泛黃的紙人,背后朱砂寫著黃巢生辰。
“今夜子時,漕渠閘口。“紙人突然自燃,灰燼中顯出女道士的剪影。
曲江池底沉著九尊青銅鹽鼎,鼎耳鑄成怒放的菊枝。女道士割破手腕,將血滴入刻著“大足元年“的鼎紋。霎時鼎中鹽液沸騰,池水退潮般向兩側裂開,露出池底縱橫交錯的溝壑——竟是縮小百倍的長安城防模型。
“武后在此沉鼎鎮鹽脈。“她的血珠在沙盤上滾動,“看好了,朱雀大街地磚下埋著三百斤波斯火油。“黃巢的金錯刀突然震顫,刀尖指向沙盤中扭曲的秘道,那是二十年前龐勛殘部挖通的暗渠。
池畔垂柳無風自動,數十具裹鹽尸首浮出水面。他們的鐵鐐鎖著“咸通十年“的官印,指尖卻刻著裘甫義軍的聯絡暗號。
三百鹽工夜襲潼關時,天上懸著赤紅的月輪。黃巢摸到關墻裂縫里的鹽晶,這是貞元年間吐蕃圍城時,守軍為防腐用鹽水澆筑的痕跡。當他按動磚縫中的菊花浮雕,墻體轟然洞開——二十年前龐勛用鹽腐蝕出的暗道,此刻泛著幽幽磷光。
“點火。“女道士將經卷擲向烽燧臺。火焰順著鹽霜攀爬,竟在空中凝成“沖天大將軍“的篆文。守軍射來的箭矢遇鹽霧紛紛墜地,鹽工們趁機潑灑濃鹽水,包鐵城門在腐蝕聲中崩裂。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黃巢在關樓發現半枚虎符。符身鹽漬下露出“廣明元年“的刻痕——這是未來才會到來的年號。
潼關陷落的消息傳到長安那夜,朱雀大街地磚滲出黑色鹽鹵。更夫看見滿街銀杏葉化作金甲武士,踏著《破陣樂》的節奏走向大明宮。晨起賣胡餅的老漢發現,餅鐺上粘著金箔碎屑——與潼關繳獲的“金甲“殘片一模一樣。
曹司徒府傳來尖叫,管家跌跌撞撞捧出個檀木匣。匣中盛放的并非官印,而是顆裹著鹽殼的人頭——正是三年前被斬首示眾的王仙芝。鹽殼突然皸裂,露出眉心處的菊花烙印,與女道士肩頭的刺青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