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逍逍第三次被同樣的夢驚醒時，窗外的雨正敲打著“忘川閣“的琉璃瓦。她抹去額頭的冷汗，夢里那只九尾狐的金色瞳孔似乎還在黑暗中凝視著她。

“又是這個夢…“她嘟囔著擰亮臺燈，老舊木地板發出吱呀聲響。凌晨四點的古玩店里，只有博古架上那些不知真假的古董陪她一起醒著。

手機顯示日期：農歷七月十五。莫逍逍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逍逍，中元節前后，記得給《山海關照圖》上怪香。“

她赤腳走向儲藏室，檀木箱里的殘卷正在發出微弱的青光。這是莫家世代相傳的《山海經》摹本，據說出自宋代某位宮廷畫師之手。當她的手指觸碰到泛黃的絹本時，一陣刺痛從指尖竄上脊背。

畫中的青丘山正在蠕動。

墨色山巒間，本該靜止的九尾狐轉過頭來，對她眨了眨眼睛。

“見鬼！“莫逍逍猛地合上畫卷，卻聽見樓下的風鈴無風自動。忘川閣的門前站著個撐黑傘的男人，西裝革履與這條古玩街格格不入。更詭異的是，雨水在距他衣角三寸處自動分流。

男人抬頭時，莫逍逍看清了他的臉﹣﹣右眼下方有顆淚痣，和夢里站在九尾狐身邊的黑袍男子一模一樣。

“詩胤陵，海外回流古董鑒定師。“他的名片燙得嚇人，“聽說貴店有宋代《山海經》摹本？“

莫逍逍下意識擋住儲藏室方向：“仿品而已，不值錢。“

詩胤陵的視線越過她肩膀，突然皺眉：“畫上的封印松動了。“他右手在胸前結了個奇怪的手印，莫逍逍耳畔立刻響起清越的鈴音，那瞬間她看見對方周身纏繞著半透明的銀色鎖鏈。

“你能看見'縛靈索'?“詩胤陵的表情終于出現波動，“莫小姐是守卷人第幾代？“閣樓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莫逍逍沖上樓時，那幅本該在箱中的殘卷正懸在半空，畫中延伸出的青色狐尾卷走了她昨晚放在案頭的翡翠鎮紙。絹本上浮現出血色篆文：青丘之山，有獸焉，食之不蠱。

“當扈鳥要醒了。“詩胤陵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聲音裹挾著雨水的涼意，“中元節子時，山海界與人間的屏障最薄。“他忽然抓住莫逍逍的手腕，“你最近是不是總夢見九尾狐？“

翡翠鎮紙在狐尾中化為齏粉的剎那，莫逍逍眼前閃過陌生畫面：青丘山頂的青銅門，門縫里滲出黑色霧氣，霧氣中有什么東西在啃食鎖鏈…

“預知能力？“詩胤陵松開手，“明天帶我去青丘山。“

“那地方早就不存在了！“莫逍逍翻出手機地圖，“現在叫落風坡，是開發區…“

“山海經記載的地方永遠不會消失。“詩胤陵的指尖在地圖上畫了個復雜符號，原本的衛星地圖突然變成水墨繪制的山形圖，“它們只是藏起來了。“

次日正午，當兩人站在標著“青丘山遺址“的景區石碑前時，莫逍逍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詩胤陵從西裝內袋取出個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后指向山腰處的野桃林。

“跟緊我。“他解開袖扣，莫逍逍注意到他小臂上纏著串骨雕鈴鐺，“如果聽見鈴響但看不見我，立刻閉眼數七下。“

桃林比想象中深邃得多。走到第三棵歪脖子樹時，莫逍逍發現樹干上刻著與畫中相同的血色篆文。她剛伸手觸碰，整片桃林突然無風自動，成千上萬的花瓣暴雨般傾瀉而下。

詩胤陵的骨鈴炸響成一片。

“低頭！“黑影掠過莫逍逍頭頂時，她聞到了腐肉混著銅銹的氣味。那只怪鳥大如牛犢，赤紅色的羽毛下露出人臉般的腹部，鳥爪抓著半截青銅鎖鏈﹣﹣和她預知夢里啃食鎖鏈的東西一模一樣。

“當扈鳥…“莫逍逍雙腿發軟，《山海經》的文字浮現在腦海，“其狀如雉，以其髯飛，食之不瞬目。“

怪鳥的第三只眼在頸部長開，瞳孔里映出她驚恐的臉。詩胤陵的西裝外套突然化作黑色長袍，銀光閃過，那柄從他袖中滑出的短劍上盤踞著龍形暗紋。

“莫逍逍！“他反手將個冰涼物件拋過，“念《南山經》!“

青銅印章入手瞬間，莫逍逍嘴唇不受控制地蠕動起來。古老咒文如活物般從她喉間涌出，當扈鳥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詩胤陵的劍鋒刺入鳥腹時，整座山巒響起鎖鏈繃斷的錚鳴。

怪鳥炸成一團紅霧，霧中浮出半幅殘破的山水圖。詩胤陵用劍尖挑起畫卷，眉頭越皺越緊：“西王母的封印被吃了三分之一。“

莫逍逍突然抓住他手腕：“小心身后！“

第二只當扈鳥的利爪離詩胤陵后心只有半尺時，莫逍逍胸前突然迸發青光。畫中那只九尾狐躍然而出，一口咬斷了怪鳥的脖子。狐影消散前，對她眨了眨右眼。

“你果然是…“詩胤陵擦去臉頰血跡，骨鈴纏上莫逍逍的手腕，“守卷人莫家的血脈沒斷。“

下山時夕陽如血。莫逍逍摸著手腕上消失不見的鈴痕，聽見詩胤陵說：“《山海經》不是神話，是封印手冊。現在，至少有三十只異獸逃到了人間。“

景區廣播正在播放緊急通知：近日多名游客報案彌在山區看見“長著人臉的紅色大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