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鈴聲在老舊教學樓里回蕩時，蘇硯秋的粉筆正懸在黑板中央。她盯著自己寫下的“筆仙”二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結滿冰花的玻璃，在“仙”字最后一豎上投下一道扭曲的陰影。

“硯秋姐，快開始吧！”第三排傳來女生的催促。六個身著校服的少女圍成圓圈，手指交疊按著一支朱砂筆。筆尖壓著的草稿紙上，早已洇開一團猩紅——那是蘇硯秋課前偷偷混入粉筆灰的引魂砂，混著往生橋碾碎的骨灰。

蘇硯秋深吸一口氣，藏在講臺下的左手悄悄握緊判官筆。腕骨處的青丘狐毛刺青微微發燙，那些細小的狐毛仿佛活過來般微微顫動。她注意到最后一排的玻璃窗上，冰花正詭異地拼湊成六芒星陣，中央赫然是只腐爛的狐爪印記。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領頭女生話音未落，朱砂筆突然暴起，筆桿裂出蛛網般的細紋。蘇硯秋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看見黑板上的“筆仙”二字正在扭曲，粉筆灰簌簌抖落，在日光燈下凝成一張慘白的鬼臉。那鬼臉的眼眶淌著血淚，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

“松手！”蘇硯秋厲喝一聲，判官筆尖刺破指尖。血珠濺在黑板上，鬼臉突然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甲子年……霜降……該還債了……”

教室門轟然洞開，陰風卷著365張試卷漫天飛舞。按筆的女生們突然翻起白眼，眼白上浮現出暗紅色的血管紋路，指甲暴長三寸，在月光下泛著青黑的尸光。筆尖在紙上刻出深可見木的篆文——“慕容九歌”！

陸昭溟踹開后門時，正看見蘇硯秋的脖頸后浮出白靈兒尾骨刻印。青丘狐毛從她襯衫領口鉆出，如同活物般纏住即將暴走的判官筆。他甩出逆鱗鎖絞住最近的女生手腕，鎖鏈卻被尸變的指甲劃出火星：“這些學生中了《三生替身咒》！”

“戌時三刻……契成魂歸……”慕容九歌的殘魂從筆尖滲出，腐爛的右手抓向蘇硯秋眉心。那只手掌布滿蛆蟲蠕動的傷口，指甲縫里塞滿泥土和碎骨。蘇硯秋反手用判官筆刺穿自己的掌心，混著狐族禁術的血在虛空畫出《破煞符》：“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符光如電蛇游走，穿透殘魂的剎那，所有學生突然七竅流血。他們機械地抬起手臂，用指甲在課桌上刻出365個“死”字——每道刻痕都滲出青黑色的尸油，在月光下匯聚成蜿蜒的血河。蘇硯秋看見那些尸油中浮現出自己前世的記憶：青丘滅族夜，白靈兒將尾骨刺入她后頸時，濺在月光下的血珠，竟與此刻的尸油產生詭異的共鳴。

“小心！”陸昭溟的逆鱗鎖突然纏住蘇硯秋腰間，將她拽向墻角。原本站立的位置，課桌突然炸裂，365根粉筆彈射而出，在墻壁上釘出個巨大的“奠”字。粉筆斷裂的脆響此起彼伏，如同無數根細小的骨頭在碾碎。

蘇硯秋踉蹌著撞向黑板，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她的視線突然被尸油血河吸引，那些液體竟在地面勾勒出慕容家祖傳的《九幽冥婚陣》。月光從破窗而入，照亮陣眼處——一具裹著民國嫁衣的骸骨正緩緩坐起，頭冠上的365顆珍珠，顆顆映出蘇硯秋此刻的倒影。

“這是……”蘇硯秋的聲音被淹沒在骨骼摩擦聲中。骸骨突然揚起雙臂，腐爛的手掌穿透她的胸膛。劇痛中，蘇硯秋看見自己的心臟懸浮在半空，表面刻滿《往生繡》的咒文，而供血的血管，竟直通骸骨手中的青銅婚帖。

“蘇硯秋與慕容九歌合葬于此……”陸昭溟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他的逆鱗鎖正試圖絞碎婚帖，卻被突然浮現的九尾狐影擋開。月光下，白靈兒的殘魂從蘇硯秋后頸的尾骨刻印中浮出，九條腐尾掃過婚帖，露出內側用血寫的“甲子年霜降”。

“替我活下去……”白靈兒的聲音混著狐鳴。蘇硯秋的心臟突然炸裂，血珠在空中凝成《九幽引魂燈》。燈芯是白靈兒最后的尾骨，火焰中浮現出三百年前的畫面——慕容九歌將淬毒的逆鱗劍刺入初代圣女心臟時，劍鋒上纏繞的，正是蘇硯秋今世的生辰八字。

“原來……我才是鑰匙……”蘇硯秋的意識開始模糊。她看見陸昭溟的龍血噴在婚帖上，符文突然逆向流轉。整間教室開始下沉，露出深埋地下的青銅棺槨。棺蓋緩緩開啟，腐爛的嫁衣中伸出九只鬼手，每只手都戴著蘇硯秋丟失的翡翠鐲子。

子時的鐘聲在遠處敲響。蘇硯秋最后看見的，是陸昭溟眼中倒映的自己——脖頸處的尾骨刻印已變成完整的九尾狐圖騰，而她的瞳孔里，正燃燒著與慕容九歌相同的紫微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