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波魚的鰭劃過星軌時,會抖落細碎的光粒。那些光粒落在小男孩手背上,化作半透明的音符,稍縱即逝。
“它唱的民謠里,藏著碎掉的琴音?!鄙倥蝗婚_口,藍銀草在她肩頭舒展,金色紋路織出段殘缺的旋律。音波魚似乎聽懂了,擺尾時劃出的音軌突然變得低沉,像誰在空蕩的大廳里撥動斷弦。
幻晶星后裔指尖的晶體泛起紅光:“樂器星在哭泣。”晶體投射出的星圖上,代表樂器星的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它的核心能量場,和詠嘆星云被沉默者攻擊時一模一樣?!?
兔子光團從背包里探出頭,耳朵耷拉著:“我好像……記起一些事?!彼穆曇魩е貞浀哪:?,“以前聽老兔子說過,樂器星的工匠能把流星的尾焰做成琴弦,把黑洞的低語鍛造成琴身??伤麄冏钆碌?,是自己做的樂器再也發不出聲音。”
音波魚突然劇烈擺動,孩子們連忙抓住它背上的光紋。前方的星軌開始扭曲,原本連貫的光帶斷裂成無數漂浮的音符,每個音符里都嵌著破碎的影像:巨大的水晶琴被黑色霧團包裹,琴鍵上的星塵紛紛剝落;長著螺旋狀犄角的生物跪在地上,雙手按在裂開的琴弦上,他們的眼淚落在琴弦上,瞬間化作灰色的冰粒。
“是沉默者留下的‘音障’。”使者調出能量屏障,光流艦的殘余能量在他們周圍織成半圓的護罩,“這些音符里藏著被污染的聲波,一旦觸碰就會被‘靜音’?!?
小男孩突然解下腰間的笛子,笛身上的武魂紋路在星光照耀下泛起微光:“守歌人說,有溫度的聲音能對抗他們?!彼钗豢跉?,吹起在斗羅星時母親教的搖籃曲。簡單的旋律像條溫暖的小溪,流過那些漂浮的音符時,灰色的冰粒開始融化,露出底下透明的光核。
音波魚跟著哼唱起來,它的歌聲與笛聲交織,竟在音障上撞出個圓形的缺口。缺口后面,樂器星的輪廓漸漸清晰——那是顆被巨大琴弦包裹的星球,琴弦的一端扎根在星核,另一端延伸至宇宙深處,此刻卻有大半琴弦已經崩斷,斷口處凝結著黑色的冰晶。
“那些是‘星髓弦’?!笔馗枞送ㄟ^音波魚傳遞來聲音,帶著微弱的電流聲,“用樂器星的核心髓液做的,能記錄所有文明的聲紋。沉默者把它們凍住了。”
當音波魚穿過缺口時,孩子們才發現星球表面散布著無數樂器殘?。喊虢赜窈嵅逶谒晾铮嵖桌镩L出淡紫色的音苔;斷成三截的編鐘懸浮在半空,鐘體上的音紋被灰色霧靄覆蓋;最大的廣場中央,躺著架比光流艦還大的豎琴,琴弦只剩三根,琴身上刻著的星圖已經模糊不清。
“那是共鳴琴的殘骸?!被镁呛笠岬木w突然發燙,投射出段清晰的影像:萬年前,一群長著螺旋犄角的工匠圍著共鳴琴,他們用星髓弦彈奏時,琴弦會拉出連接其他星球的光軌,每個光軌里都流淌著不同的旋律。直到沉默者降臨,他們用黑色儀器凍結了琴弦,工匠們撲在琴身上,身體漸漸化作保護琴身的光繭。
“他們是制樂師?!鄙倥畵崦Q琴的琴身,那些模糊的星圖突然亮起,與她藍銀草的金色紋路重合,“他們把自己的聲紋融進了琴身,想守住最后一點聲音?!?
兔子光團突然跳到一根殘存的琴弦上,它試著用爪子輕輕撥動,琴弦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震得周圍的音苔紛紛枯萎?!安恍?,”它沮喪地耷拉著耳朵,“沒有星髓弦的溫度,彈不出原來的聲音。”
“需要活的聲紋?!毙∧泻⑼蝗幌肫鹗裁?,他讓小香腸噴出溫暖的火焰,火焰落在琴弦上時,黑色冰晶開始融化,露出底下銀白色的弦身,“就像在詠嘆星云時那樣,用我們自己的聲音?!?
少女的藍銀草突然瘋長,順著琴弦蔓延至整個琴身,金色紋路在琴身上織出張巨大的譜表;幻晶星后裔將晶體貼在琴頭,晶體里儲存的幻晶星歌謠順著琴身流淌;使者調出光流艦所有的記錄音——有孩子們的笑聲,有雙生樹的震顫聲,甚至還有兔子光團打哈欠的聲音;小男孩舉起笛子,這次他吹的不再是搖籃曲,而是在詠嘆星云學會的那段古老主旋律。
當所有聲音匯入琴弦時,奇跡發生了:那三根殘存的星髓弦開始發光,斷口處滲出銀白色的液體,像正在愈合的傷口。更遠處,那些崩斷的琴弦殘骸紛紛升空,在星髓弦的牽引下重新連接,黑色冰晶在接觸到新旋律的瞬間,化作漫天飛舞的音符。
廣場中央的地面突然裂開,露出個由聲波構成的繭。繭殼破裂的瞬間,一個長著螺旋犄角的少年從里面走出,他身上的長袍由未完成的樂譜構成,手里握著半截星髓弦。
“我是最后的制樂師,阿螺?!鄙倌甑穆曇魩е跣训纳硢。e起半截星髓弦,弦身立刻與共鳴琴的斷口連接,“謝謝你們讓琴弦重新記得溫度?!?
他指尖劃過琴弦,一段清亮的旋律流淌而出,隨著旋律擴散,星球表面的樂器殘骸紛紛復蘇:玉簫長出新的簫孔,編鐘重新懸浮成完整的音階,那些延伸至宇宙的星軌開始重新發光,其中一條正與詠嘆星云的星軌交匯,上面流淌著守歌人新譜寫的旋律。
“但沉默者留下了‘靜音種子’。”阿螺指向星球的核心處,那里有團不斷收縮的灰色霧團,“它們會吸收所有聲音,等積累到足夠能量,就會擴散到整個宇宙?!?
兔子光團突然蹦到霧團前,它深吸一口氣,唱起了剛才在星軌上編的新歌——里面混著音波魚的民謠、孩子們的笑聲,還有雙生樹葉片的震顫聲?;疑F團在接觸到歌聲的瞬間,竟像被燙到般向后縮了縮。
“它怕鮮活的聲音。”少女眼睛一亮,藍銀草突然纏上霧團,金色紋路在霧團表面織出層譜表,“如果我們用足夠多的新旋律包裹它,或許能凈化掉里面的沉默能量?!?
阿螺的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該怎么做?!彼瞎缠Q琴,雙手同時撥動所有琴弦,“共鳴琴能把不同的聲音編織成‘和聲繭’,只要有足夠多的聲紋注入,就能讓靜音種子重新‘聽見’聲音?!?
孩子們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小男孩的笛聲變得歡快,帶著斗羅星森林的生機;少女的藍銀草摩擦出沙沙的伴奏,混著霧隱星的流水聲;幻晶星后裔的晶體敲出清脆的節奏,那是幻晶星的星辰運轉聲;使者讓光流艦的引擎哼起詠嘆星云的主旋律;連小香腸都配合地發出“吱吱”的和聲。
阿螺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星髓弦拉出的光軌越來越亮,將周圍星球的聲音也一一引來:遠處星艦的鳴笛聲,隕石撞擊的清脆聲響,甚至還有遙遠星系傳來的、屬于其他文明的歌謠。這些聲音在共鳴琴的編織下,化作層彩色的光繭,將灰色霧團層層包裹。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靜音種子突然劇烈震顫,灰色霧團里滲出無數細小的音符,那是被它吸收的所有聲音。霧團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顆發光的種子,落在共鳴琴的琴身上,長出株帶著音符花苞的植物。
“它變成‘和聲花’了。”阿螺輕撫花苞,“會吸收宇宙里的聲音,開出新的星髓弦?!?
他從琴身上摘下片剛長出的花瓣,花瓣化作根銀白色的琴弦,遞給小男孩:“這是謝禮。它能記錄你聽過的所有旋律,等你遇到新的聲音,還會自動長出新的弦。”
小男孩接過琴弦,琴弦立刻纏繞在他的笛子上,笛身上的武魂紋路與弦身的星紋完美融合。他試著吹了個音符,琴弦立刻發出和諧的共鳴,連遠處的音波魚都跟著擺尾應和。
“下一站,去‘回聲谷’吧?!笔馗枞说穆曇粼俅蝹鱽?,這次清晰了許多,“那里藏著沉默者的秘密——他們不是天生怕聲音,是被剝奪了‘聽’的能力?!?
阿螺突然跳上音波魚的背:“我跟你們一起去?!彼瘟嘶晤^上的螺旋犄角,犄角上的音紋正與共鳴琴的星軌同步閃爍,“我的族人曾說過,回聲谷有能修復‘失聰’的旋律,也許……我們能讓沉默者重新聽見聲音?!?
音波魚再次起航時,樂器星的琴弦已經全部修復,星軌上流淌著源源不斷的新旋律。孩子們站在音波魚的背上,看著那顆重新煥發生機的星球,突然發現共鳴琴的琴身上,新的星軌正在延伸,通向更遙遠的宇宙。
小男孩低頭看著纏繞在笛子上的星髓弦,弦身上正浮現出段新的旋律——那是剛才阿螺彈奏的、屬于樂器星的希望之歌。他突然明白,這場關于聲音的旅程,從來不是為了對抗沉默,而是為了讓所有被遺忘的旋律,都能重新找到屬于自己的聽眾。
音波魚穿過新的星軌時,阿螺開始調試他的新工具——用和聲花的花粉做的調音器。兔子光團湊過去好奇地聞了聞,突然打了個噴嚏,噴出串彩色的音符,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些笑聲落在星軌上,化作新的光粒,跟著音波魚的方向,朝著回聲谷飄去。而在他們身后,樂器星的共鳴琴仍在輕輕震顫,將這場旅途的第一個新故事,唱給整個宇宙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