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甲板上的水手一開始就在留意這邊，見動起手來，紛紛從各個角落抽出兵器，將法岸團團圍住。

“不要動手……”商采薇著急的想站起來，以她現在的傷勢，躺著都費勁，心急之下，又噴出一口鮮血。

“沒有人可以欺負六小姐，兄弟們，跟他拼了。”

領頭的水手頭領，情緒十分激動，眼睛通紅，招呼一聲，就舉刀朝法岸關頭上砍過去。

“不要……”商采薇急的又要吐血，陳秋身形一晃，以更快的速度沖上去，舉手擋下了刀鋒，連皮都沒破。

反手繳械對方的武器，喊道：“都冷靜一點，聽我的，先把商姑娘帶下去療傷。這和尚是來找我的，我來解決。”

眾人有些猶豫，商采薇聲音微弱，卻又聲嘶力竭叫喊：“聽他的。”

他們這才收刀，只有為首的水手，表情激憤。

只聽法岸悠悠說道：“幾位施主戾氣纏身，已入魔道，正需小僧以佛法度化，阿彌陀佛。”

突然一陣虎吼響起，肉眼可見的氣浪擴散開來，甲板支離破碎，紛紛化作碎屑，露出底下的貨倉。

圍在一起的水手像是被重錘擊中，零落的拋灑向四面八方，商采薇眼中含淚，身后的桅桿不斷發出斷裂的聲響。

她眼睜睜的看著朝夕相處的水手，猶如爛肉一般甩飛出去，砸出一朵朵血花，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這里。

鮮血染紅了虎牙，磨出吱呀的聲響，呆呆的望著眼前少年的背影。

陳秋的上衣已經化作飛絮，兩條胳膊交叉擋在身前，道道血痕印在手臂上，好似一條條蜈蚣。

他眼中有無數悲涼，環顧四周，剛才活蹦亂跳的水手，已經死了大半，少數幾個未死，也已是彌留之際。

“法岸，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們都已經停手了，為什么還要趕盡殺絕？”

法岸道：“他們并非停手，只是為人所阻，小僧以佛法度化，才是絕了他們的爭斗之禍，善哉善哉。”

他念了幾句經文，又對陳秋道：“殺孽皆因施主而起，望施主以天下蒼生為念，隨小僧走一遭吧。”

陳秋不禁重復了一句，“天下蒼生？嘿嘿嘿。”

以正義為名，便可以為所欲為嗎？

他不禁手按刀柄，感受心中肆意的暴虐氣息，沒有再抗拒，而是欣然接納。

自己所擁有的本就不多，偏偏連這最后一點，也要被搶走。

世界既然是弱肉強食，那就成為最強的那一個。

不過是化妖而已，怕什么？

【虎意纏身】

老虎虛影從他身后浮現，斑斕的短毛從他身體各處涌現出來，屁股后面更是快速竄出一條鋼鞭似的尾巴，抽出道道爆鳴。

這虎妖，爺當了，那又如何？

法岸見他化身虎妖，那種假惺惺的慈悲再也維持不住，露出變態般的狂喜。

“果然是虎魔，如此凝實的虎意，便是純血的虎妖也比不上，佛祖慈悲，小僧蹉跎十年，終于能修成正果了。”

他雙手合十，渾身肌肉如充氣一般，快速膨脹，不過幾秒，從一個消瘦的和尚，變成了身高兩米五的壯漢。

原本松垮的僧衣，緊緊的貼在身上，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

口中如天雷炸響，“孽畜，還不快快跪下。”

抬起一掌，如一塊巨石，當頭砸下。

陳秋身后就是商采薇，哪里能退能躲？

只好昂然挺身，兩只虎爪瘋狂攻擊，無數風蛇如觸手揮舞，全力之下，才勉強接住對方一掌。

“羅漢伏虎，”法岸大喝一聲，身后竟然浮現出一個丈二高的羅漢虛影，面露嗔怒之色，金色的手掌伸過來，竟然扼住了陳秋身后虎相的脖頸。

“嗡嘛呢叭咪吽~”

羅漢虛影口吐佛音，將虎相一點一點的壓制下去。

盡管虎相拼命掙扎，依舊不敵羅漢虛影。

陳秋只感覺心頭沉悶，一陣陣的發虛，連那種從身體各處涌上來的力量感，都小了不少。

“卡擦”一聲，一條腿支撐不住，竟然半跪在地上。

盡管心中依舊戰意洶涌，哪怕半點也沒有認輸的想法，他還是不可避免的逐漸衰弱下去。

這是道的壓制。

這羅漢虛影，從修煉之初，就是為了降服他這頭猛虎，補全自身。

陳秋只覺得意志越來越模糊，有點體驗到當初猴哥被壓在五指山下的感受了。

拼盡全力，亦是徒勞。

恍惚之中，頭頂一雙血色的眸子睜開，好似兩顆太陽，陳秋呆愣半天，才發現那是一只巨大的虎頭，獠牙森然，遮天蔽日。

“又一只小虎崽，”虎頭嘟囔著，發出沉悶的聲音，“執吾之禮，承吾之心，行吾之誓，愿否？”

強大的壓迫感，讓陳秋忍不住渾身戰栗，卻咬著牙，發出暢快的嘶吼。

“求之不得。”

什么都不愿放棄的人，就什么也守不住。

不詳的血色氣息，從無窮高處落下，精準的沒入陳秋眉心，狂暴嗜血的氣息轟然爆炸。

……

船頭的甲板上，杭立鬼鬼祟祟的從艙門往外窺探，懷中抱著藥箱，緊張兮兮。

見船頭一片狼藉，不少人倒在血泊中，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他頓時坐不住了。

“金姑娘，有人受傷了，在下先去診治傷者。”他弓著腰，像做賊一樣，爬上了甲板，摸上脈搏，眉頭頓時皺起來。

自言自語道：“五臟具傷，脈如游絲，這是被深厚真氣震傷了五臟六腑，絕命之脈，這……如何能醫。”

他面露不忍，輕聲問道：“這位大哥，你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嗎？”

那人嘴唇張合，似乎說了什么。

杭立貼耳過去，鄭重點頭，“嗯嗯嗯，明白了。”

幾句之后，那人渾身一軟，就此死去。

杭立雙眼泛紅，替他合上雙眼，情不自禁流出淚來。

夜魘從藥箱中鉆出，問道：“他說了什么，我怎么聽不到？”

“在下也沒聽到，并不知情。”

“那你嗯個什么？”

杭立擦著眼淚，道：“在下學藝不精，只能做到如此，想來這位大哥臨終之前，定然說了一件十分美好的事物。”

夜魘微微張著小嘴，道：“神經病。”

說完，又縮回了藥箱中。

杭立挨個診治，卻是一個都沒能救活，終于來到商采薇面前。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一聲呼嘯，震得他雙耳失聰，回首望去。

只見陳秋身后的虎相人立而起，變作虎首人身的樣貌，周身籠罩血煞，化作一柄長刀，對著羅漢虛影，猛然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