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終究開始往徐州潰逃了。

他需要去尋找陶謙的庇護，等待時機，再反攻呂布。

只是除了兵敗之外，戲志才的情況，讓他更是憂慮。

雨水順著營帳的布縫滲入，在泥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戲志才蜷縮在簡易的行軍榻上，單薄的被褥已被冷汗浸透。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唯有顴骨處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像兩朵將熄的炭火。

雖然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但戲志才的情況并不好。

不...應該說是極為糟糕。

...

“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戲志才猛地弓起身子，一塊暗紅的血塊從他嘴角溢出，落在早已斑駁的手帕上。

他迅速將手帕攥緊，抬頭望向帳門，確認無人看見這一幕。

帳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和甲胄碰撞的聲響。

曹操的軍隊正在拔營，準備繼續向徐州撤退。

戲志才艱難地支起身子，顫抖的手指摸索著榻邊的木杖。

他必須跟上隊伍，不能成為主公的累贅。

“軍師，您醒了？”親兵端著藥碗掀開帳簾，看到戲志才試圖起身，連忙放下藥碗上前攙扶，“主公吩咐，讓您再多休息片刻。”

戲志才搖搖頭，聲音虛弱卻堅定：“大軍開拔在即，我豈能耽擱？”

他接過藥碗，那苦澀的藥汁在喉間翻滾，幾乎又要引發一陣咳嗽，但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帳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曹操披著蓑衣走了進來，身上的鎧甲還掛著水珠。

他看到戲志才已經起身，眉頭微皺：“志才，為何不多睡會兒？”

“主公。“戲志才勉強行了一禮，“屬下無礙，不敢耽誤行軍。”

曹操走近幾步，目光落在戲志才緊攥的手帕上，那里隱約透出一絲暗紅。

他的眼神暗了暗，卻裝作未見：“今日雨勢甚大，我已命人準備了馬車，你乘車而行。”

戲志才想要推辭，卻感到一陣眩暈襲來，不得不扶住木杖穩住身形。

他知道自己的狀況已經無法掩飾，只得低聲道：“謝明公體恤。”

曹操親自扶他坐下，轉頭對親兵道：“去準備些熱粥來。”

待親兵離開，他才壓低聲音：“志才，你的病情...”

“不過是舊疾復發，調養幾日便好。”戲志才勉強一笑，卻見曹操眼中憂色更甚。

“自陳留起兵以來，你為我出謀劃策，殫精竭慮。”曹操握住戲志才瘦削的手腕，那腕骨凸出的觸感讓他心驚，“如今你病重如此，我...”

戲志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他無法抑制，鮮血從指縫中滲出。

曹操大驚，連忙喚軍醫。戲志才卻抬手制止：“不必...主公，屬下有話要說。”

他的眼神變得異常清明，仿佛回光返照：“屬下恐怕...時日無多。”

“休得胡言！”曹操厲聲喝道，卻見戲志才神色平靜，心中頓時一沉。

戲志才艱難地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屬下...這些年來對天下大勢的分析...還有...”

他喘息片刻，接著道：“潁川有一奇才，姓郭名嘉，字奉孝...其才十倍于我...”

曹操接過竹簡，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和戰略分析，字跡工整有力，唯有最后幾行變得歪斜顫抖，顯然是在極度虛弱時所寫。

“此人通曉兵法，善斷大勢...”戲志才的聲音越來越弱，“若能得他相助...明公霸業可成...”

帳外雨聲漸急，敲打在帳篷上如同戰鼓。

曹操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即將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他緊緊握住戲志才的手：“志才，你定會好起來。待回到徐州，我尋天下名醫為你診治。”

戲志才微微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天命如此...屬下只恨...不能親眼見到明公...平定天下...”

他突然掙扎著坐直身子，眼中迸發出最后的光彩：“主公切記...呂布眼下雖強...然其外寬內忌...可用離間...千萬...千萬不可泄氣。”

曹操含淚點頭，將戲志才的每一句話都銘記于心。

戲志才說完這番話，仿佛耗盡了全部力氣，緩緩倒回榻上。

面上血色越來越淺，然他嘴角泛起滿足的微笑，仿佛還覺得曹操注定是能拿下這天下，緩緩道：“明公...若是拿了這天下，可要與我言語一句！”

當夜，風雨大作。

戲志才高燒不退，軍醫束手無策。

曹操守在榻前，親自為他更換額上的濕巾，卻也帶不回戲志才的性命。

是夜，戲志才死在了曹操跟前。

至于那穎川的郭嘉…

現在的曹操，怕是就算知道有此人，也召不得他了。

…

卻說戲志才死了，呂布卻感覺自己活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重生了！

自從撿到了那本三國志之后，得知自己最后死在曹操手中，這曹操的名字，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在呂布的心頭。

而眼下，得知曹操向著徐州方向潰逃，勢力不再威脅自己，呂布實在也忍不住肆意狂笑！

“孟德竟也有今日！”

他仰天大笑，聲震四野。

笑聲中，他忽覺肩頭一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那一直如影隨形的壓迫感，此刻竟如晨霧遇日，消散無蹤。

呂布解下獸面吞頭連環鎧，任晚風吹拂胸膛。

遠處傳來士兵們飲酒慶功的喧嘩，他卻只覺天地間一片澄明。

命運曾如鐵索般纏繞著他，而今終于被他親手斬斷。

“徐州...”呂布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他倒是記得那書中曾寫曹操殺往徐州，如今...命運的轉變之下，眼下曹操只能投靠徐州去了！

“好！”

“再不受那命運纏繞！”

呂布心頭高呼一句，卻直接抓起酒囊痛飲，酒水順著下頜流淌，打濕了戰袍也渾不在意。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那影子不再是以往那個死在白門樓...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呂布，而是一個真正掙脫了命運束縛的豪杰。

“傳令下去！”他突然轉身，對親兵喝道：“明日犒賞三軍，后日整兵回兗州。曹操既敗，天下英雄，還有誰能擋我呂布！”

聲音里再不見往日的陰郁，只有意氣風發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