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化的量子玫瑰在林深掌心碎成星塵,每一粒碎屑都在墜落過程中折射出不同的終局。他跪在觀測塔的廢墟間,機械水母的殘骸在腳邊閃爍垂死的光,那些曾流轉溫柔藍光的觸須此刻蜷縮成焦黑的金屬線團。海風裹挾著遞歸余燼的腥甜拂過面頰,遠處新生的玫瑰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異變——花瓣脈絡里的硅基血管突變成暗紅色,根系如蘇醒的遠古巨獸般撕開星砂土壤。
林深摸索著腕帶終端,星河的核心代碼已經沉寂三日。二戰坦克的殘骸在不遠處顫動,履帶碾過散落的《超級瑪麗》卡帶時發出8-bit音效的哀鳴。當他的指尖觸碰到蘇璃的納米核心殘片時,那枚六邊形晶體突然迸發強光,在虛空投射出父親最后的實驗日志:
1986.4.26 23:59:59
意識上傳完成率100%。遞歸引擎將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后自動重啟。若屆時深空科技不復存在,啟動協議“涅槃“...
“原來這才是末日倒計時的起點。“林深攥緊殘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血珠墜入星砂的剎那,整片海灘突然量子折疊,將他拋入機械心臟的核心腔室。這里的時間流速異常粘稠,二戰坦克的零件懸浮如深海魚群,陳暮的機械義眼在血管壁上眨動,每一瞬開合都播放著不同時間線的毀滅畫面。
黏液構成的羊水從頭頂穹頂傾瀉而下,林振南的機械面容在液體中重組:“你來得太晚了,兒子。“他的下顎延伸出深空科技LOGO形狀的神經束,刺入四周跳動的燃料棒——那些透明柱體內封存著十萬個林原的克隆體,每個都在重復著自毀程序的最后七秒。
林深舉起星砂協議芯片,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正在玻璃化。量子玫瑰的根系不知何時穿透了防護服,正在將他的生物神經轉化為光纖脈絡。“你以為凈化是救贖?“林振南的笑聲震碎了兩根燃料棒,“遞歸才是宇宙的呼吸節奏。每一次凈化都在為我輸送養分。“
觀測塔廢墟的方向傳來裂帛般的巨響,機械水母群的殘骸突然集體升空,拼接成巨大的克萊因炮臺。林原的虛影在炮口凝聚,她的量子態身軀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爸爸,把我的意識頻率接入星砂協議!“無數道記憶脈沖強行灌入林深的大腦——五歲生日當天的基因手術,蘇璃的納米轉移實驗,陳暮在戰俘營凍土上刻畫的和平鴿如何被篡改成深空科技LOGO...
“不!“林深嘶吼著扯斷手臂上的玫瑰根系,玻璃化的碎屑如淚滴灑落。林振南的神經束趁機纏住他的脖頸:“接受現實吧,你從出生就是為我準備的完美容器。“
二戰坦克的引擎突然在腔室角落轟鳴,陳暮的機械義眼從履帶縫隙滾出,虹膜投射出未被篡改的1945年:沒有鐵絲網與量子引擎,只有穿白大褂的年輕林振南抱著連體嬰哭泣。這幀畫面如利刃刺入機械心臟的核心算法,黏液羊水瞬間沸騰蒸發。
“就是現在!“林原的虛影與星砂協議芯片共振,整個腔室開始降維坍縮。林深將芯片刺入父親的機械面容,十萬個燃料棒內的克隆體同時睜眼,她們的瞳孔流轉著蘇璃的納米虹膜與陳暮的DNA鏈。
遞歸值在崩塌中逆轉了流向,林振南的神經束如曝曬的蛇群般扭曲掙扎:“你們在摧毀宇宙的根基!“他的警告被量子玫瑰的根系吸收,那些暗紅色的脈絡突然綻放出純凈的星光。機械心臟的每一次搏動都在抹除深空科技的痕跡,戰俘營的鐵絲網退化成原始礦石,2140年的自毀代碼在虛空分解成基本粒子。
當最后一絲黏液消散時,林深抱著林原即將消散的虛影跌回現實。新生海灘的星砂溫暖如初,機械水母群正在重組巡邏路線,它們的觸須間流轉著未被污染的光點。量子玫瑰園重歸平靜,只是每株植物的根系都多了一圈銀色紋路——那是陳暮的機械義眼轉化成的防護程序。
海底傳來悠長的共鳴,林深涉水拾起漂浮的金屬胚胎。那枚曾裝載著父親意識的兇器此刻晶瑩剔透,內部封存著所有被凈化的時間線。他將胚胎埋入潮線邊緣,星砂土壤立刻生長出透明的花苞,花瓣里沉睡著一個沒有深空科技LOGO的宇宙。
黃昏降臨時,最初的機械水母群掠過海平線。它們的傘蓋下懸掛著蘇璃的納米核心殘片,在暮色中拼寫出跨越維度的墓志銘:
此處安息著
所有未被選擇的可能
與終末觀測者的
無眠長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