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騷亂的話語充斥著。

有人在咒罵，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嘶吼。

此刻的日光已經(jīng)完全落下，好在天上的月光頗為明亮，讓大家還依舊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但畢竟是天色已晚。

許多人的心中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陰霾。

天黑。

這兩個字，本身就能將人心中的恐懼抽取出來。

更不要說還加了名為騷亂的催化劑。

也不知道是誰在隊伍當(dāng)中突然嘶吼了一聲。

“奶奶的，大家都是當(dāng)兵的，你不讓我們好過，你們也別好過。”

“兄弟們，跟我們殺穿他們！”

而在這一番話之后，便看到那些逃兵的隊伍當(dāng)中，許多人猙獰著面孔，抽出了自己明晃晃的刀。

隨后便胡亂地朝前劈砍著。

“殺！”

程普冷冷地下令。

“今日若退，死的就是你們！”

哪怕在半天之前，他們還是手足相攜的同袍。

然而看著這些僅僅過了半天時間，就仿佛變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甚至嘶吼著對他們刀劍相向。

許多大頭兵們還是不免心底里生出懼意。

有了一些想要后退的腳步。

但隨著程普充滿殺意的聲音響起，這些大頭兵們很快振奮起了精神。

程將軍說的沒錯，要是退了死的就是自己。

殺！

最前排的大頭兵們，死死的用身體抵住盾牌。

而后一排的兵卒們，則機械般的前后捅刺著長槍。

每一次向前刺出，都會迸發(fā)出鮮血噴灑，以及吃痛般的哀嚎。

一個接著又一個逃兵倒下。

給身后的逃兵們讓開了道路。

然而等他們擠到前面時，發(fā)現(xiàn)迎接的卻并不是來自友軍和善的面孔。

而是已經(jīng)猙獰到嗜血的寒光。

倒在地上的尸體讓許多人被絆倒，而不等他們爬起，便有匆忙逃跑的身后之人踩在了他們的身上。

隨后被前方的槍頭刺死。

尸體壓在他的身上。

下一個逃兵重新接力。

哀嚎聲響徹夜空。

“逃，逃哇！”

血腥的氣味充斥著每一個逃兵的鼻腔，看著眼前尸山血海的一幕，許多人不由得停下了自己奔逃的腳步。

真是前方無路，后退無門。

但他們除了前和后，并不是沒有其他的方向。

一些人稍稍往后退了兩步之后，隨后便一頭扎進了左右兩側(cè)的黑暗當(dāng)中。

有一個人帶路，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人跟隨。

很快沖擊中軍陣線的逃兵們越來越少，更多的逃兵們，選擇了涌入左右兩側(cè)的黑暗。

程普冷峻的臉色微微好轉(zhuǎn)了一些。

他本來就有讓這些人往旁邊跑的想法，畢竟前軍怎么說也有800人。

皇帝所率領(lǐng)的追兵又不多，不可能把這么多人都屠戮殆盡，所以絕大部分人都會來到他們的陣線面前。

他底下的這些大頭兵們就算是再能殺，難道還能把這800多人全部殺了嗎？

而且真要是都殺了，800多具尸體堆在自己面前？

那都能壘出一座小墻了。

別說800多人了，哪怕下面墊個兩三個人高，后續(xù)追上來的逃兵們，便可以踩著這兩三個人尸體的高度向前。

居高臨下。

到時候他們的陣線，反倒是容易受到觸動。

只是這番話不能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

要是說出來了，那就是身為將領(lǐng)鼓勵底下的士兵們臨陣脫逃。

軍法到時候就成了擺設(shè)，隊伍也就沒有辦法帶了。

只能指望著他們自己悟。

顯然，現(xiàn)在倒在地上的這些尸體們，就是那些沒有悟性的人。

但是戰(zhàn)場之上就是這么無情，你死我活的斗爭只在一瞬之間。

在這一瞬間，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你就能活，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你就只能死。

程普來不及為他們默哀，因為視線的盡頭，迎著月光的照亮，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些騎兵的身影。

趙凱所率領(lǐng)的前軍，除了少數(shù)幾個高級軍官以外，絕大多數(shù)人是沒有配備馬匹的。

所以眼前這些人是誰，已經(jīng)很明顯了。

皇帝！

程普目光中不由得泛起冷芒。

終于來了！

就等你了。

程普心中不由得這般想道。

甚至在他的心底里還有一股怒火，想要借此發(fā)泄出來。

就是為了你們這幾十個人，我不得已損失了這么多將士。

雖然死在他們面前的逃兵們數(shù)量其實不多，加起來恐怕還不到百人。

但有這些血腥的例子在前，剩下的人即便是逃入兩側(cè)的荒山當(dāng)中，再想把他們召集出來卻是不可能的。

其他戰(zhàn)役失敗時，撤退的主將還能沿途收攏潰兵，重新組織力量，那是因為這些潰兵們?nèi)匀徽J你為主將。

將領(lǐng)和普通士兵的信任，仍然進行著有效連接，沒有崩塌。

可是他不同。

他可是親自下令殺了這些潰兵的。

而許多人的眼睛，也親親切切的注意到了這一幕。

別管他心中有多么的無奈，有多么的委屈，但是在那些底層的潰兵眼中，是你這個程將軍殺我們。

所以他再想去收攏這些潰兵們，可謂是難如登天。

而能被他安排在前軍的，那可都是忠誠和實力都排在前面的自己人。

程普這一下子就損失了800。

尤其是在孫堅已死的前提之下。

這對于他們來說已經(jīng)是元氣大傷了。

即便是最后這場仗打贏了，不給他們個三年五年時間，都夠嗆能恢復(fù)元氣。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應(yīng)對你們這幾十個人。

程普恨不得親自帶隊沖上去。

因為你們！

讓這些大好將士們不得已地自相殘殺！

你們該死！

程普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等眼前這些人沖上來，然后讓他們好好領(lǐng)教一下自己的實力。

唯有用這些人的血，才能洗刷他心中的罪孽感。

程普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什么皇帝的身份了。

哪怕你是皇帝，只要你敢沖上來，我也敢殺了你！

只是在他的目光當(dāng)中，就在距離他們100多步遠之外，那些騎著馬的追兵們卻慢慢停了下來。

竟然不追過來嗎？

程普的眼睛不由得慢慢縮起。

其實也很正常，畢竟追了這么長時間，對于自己的體力維持在一個什么狀態(tài)，皇帝應(yīng)該是心中有數(shù)的。

看到自己這邊陣型完好，貿(mào)然沖上來才是找死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