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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販馬遇匪

在紫石街住了十七八日,武松就感覺到許多不方便來。

雖潘金蓮時時撩撥,可武松鐵骨錚錚的漢子,又不是沒人倫的豬狗,自不會動心。

只有一件讓他不堪其擾。武大總想要為他尋個稱心合意的屋里人。武松卻不想早娶,偏偏今年已經二十五歲,又沒得什么好借口來推托。

他是想干些大事的,不想沉湎于兒女私情。要妥善處理兄長的家務事就已經讓他夠頭疼了,要是自己再娶個不省心的,哪還有精力勾當大事?難不成如夢里一般,到時候手起刀落,殺個痛快?

有心想要搬出去另住,又怕自己一時看顧不到,武大走了夢里的老路。

如今武松對于夢中之事再無半點疑慮。所以心心念念的,一是照料武大平安,二是積蓄勢力以圖將來。

這日剛一下卯回家,武大就拉住武松的手垂淚,“爹娘死得早,自小便是你我兄弟相依為命。萬般事我都由得你,只這一樁你一定要聽我的。沒得我討了老小,卻不幫兄弟娶親的說法。銀子我已經給了隔壁的王干娘,這幾天她就會為你物色。”

“這個多事的老虔婆!”武松心里暗罵了一句王干娘,煩躁得額頭上青筋直跳。

“兄長,不是武二不愿娶親,只是如今我還寄居在你家里,沒得耽誤了好人家。”

武大怒了,“如今你當了都頭,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只顧拿話來哄我。打虎賞錢一千貫,你分給了別人我不怪你。你將老虎賣給了西門大官人的生藥鋪子,得了一千六百貫,這錢可還在你手里吧?這些錢置個宅院也都夠了,真不夠時,我這里還有些積蓄,如何就會耽誤你娶親?”

說到這里,武松眼睛一亮,忙陪笑道:“哥哥有所不知,這錢我真的用了。”

見武大瞪眼瞧他,武松繼續解釋,“兄長知我最喜歡舞槍弄棒。前兒個賣虎的錢剛一到手,我便拿了三百貫給人打些好刀槍,又拿了八百貫給金山莊魯百里兄弟,要他們給我物色幾匹好馬。剩下五百貫,早幾日給了嫂嫂三百貫家用,如今也只剩下兩百貫傍身了。依我看娶親之事,還是再等些時候為好。”

武大沉吟半晌,言道:“有這些錢也盡夠了。我先為你置辦產業,到時候看你還有什么借口推托。”

武大氣沖沖的出了門,想必是找牙人相看宅子去了。

武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卻見潘金蓮柳腰輕擺,款款地走下樓來。

那婦人剛才將兄弟二人言語聽了個明明白白,心里不免會錯了意。

暗想:“原道你是個鐵石心腸,原來心里還是有我的。否則怎的這般大方,三百貫眼都不眨一下就拿來給我?而且一提娶親之事就著急上火?今日我定要再試你一試。”

“大哥風風火火哪里去了?”

“嫂嫂何必明知故問?”武松心里膩歪,說話自然不怎么客氣。

那婦人兀自不覺,素手整理鬢邊秀發,輕啟丹唇,“這幾天我也常勸大郎,叔叔既然不愿娶親,又何必急于一時?一家人住在一起共敘天倫豈不正好?眼下無事,叔叔不如陪奴家吃幾杯酒暖暖身子。”

說最后幾句話時身子已湊到武松跟前,一雙妙目怔怔地瞧著他,渾欲從眼里要伸出勾子來,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武松拱手正色道:“嫂嫂請坐。武二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潘金蓮一愣,依言坐了。

武松這才開口,“家兄自娶了嫂嫂,可曾苛待過你?”

潘金蓮訥訥答道:“不曾。”

“自成親后,家兄可曾好吃懶做,短了家用?”

“也不曾。”

“那家兄可曾沾花惹草,致使家宅不寧?”

潘金蓮隱隱有些怒氣,斂容道:“叔叔要說什么?不妨明言。”

武松長舒一口氣,又道:“我看嫂嫂常有不足之嘆,可是因為哥哥容貌鄙陋之故?”

潘金蓮俏臉漲得通紅,張口就要辯解。

武松揮手打斷道:“大丈夫首重胸襟人品。家兄雖然身矮貌陋,人品卻是沒得話說。嫂嫂定要以貌取人,武二也不怪你,只需現在點一點頭。和離也好,休書也罷,全都如你所愿。過了今日,再要招蜂引蝶,惹人閑話,武松認得嫂嫂,這一雙拳頭可認不得嫂嫂。”

一語未罷,武松一拳砸在木桌之上。只聽喀喇喇一聲響,木桌整個散開了架。

“啊呀。”潘金蓮臉色嚇得煞白,驚呼一聲跳了起來,淚珠兒自眼中滑落,當真是我見猶憐。

“叔叔不知從哪個渾人口里聽來的風言風語,奴家自嫁給你哥哥,一直安分守己,操持家務,并不曾有虧婦德。叔叔如果定要叫大郎休了我,我只能一頭碰死在你家……”

武松聽了暗笑,“這話也就拿來哄鬼,你若當真如此貞烈,在那夢里又豈會發生不忍言之事?”

“武松言盡于此,嫂嫂好自為之。”丟下一句話,武松拂袖而去。只留下那婦人又是羞愧,又是憤恨,檀口微張,把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

武松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丑話已經說在前頭,若還不識趣,他不是沒有霹靂手段。

出了紫石街,轉過幾個街口,徑直就進了一家鐵匠鋪子。對武大他倒是沒有扯謊,打刀槍是真,叫人買馬也是真的。

“我要的兵器可曾打好了?”

鐵匠瞧見武松,喜道:“一應兵器俱已完備,武都頭請隨我來。”

掀開門簾引武松進了里屋,從墻上取下一槍一刀,“按都頭要求,用的都是上好的百煉精鋼。刀是唐刀制式,長三尺四寸,背厚刃利,重九斤八兩。槍刃長一尺,槍身八尺,通體精鋼鑄就,重三十六斤,紅纓是馬鬃染就。只是拿著有些壓手,不知道都頭用不用得慣。”

武松探手拿過唐刀,拔刀出鞘,隨意挽個刀花,就見清光凜冽,寒意逼人。

再看那槍時,也是一般光澤,顯然都是千錘百煉而成。

武松心里甚是喜悅,暗道:“這般刀槍砍百十個人,須不擔心卷刃。”

“我給銀錢可還足夠?”

鐵匠一疊聲地答道:“盡夠了!算上工錢還剩一百一十貫,正要拿給都頭。”

武松連忙擺手,說道:“錢你留著,你看著再與我打幾把刀,重量約莫三斤左右即可。打好之后差人送到我家里。”

鐵匠連忙應下。

不提武松得了刀槍。單表那日魯百里兄弟二人得了武松囑托去買好馬。

當即魯百里便和弟弟千里商議:“武都頭仗義疏財,第一次吩咐我們兄弟做事,定不能辜負了他。只是大宋境內好馬都充做了戰馬,要買好馬還須往遼國一行。”

魯千里道:“也不需去遼國,聽說大名府常有北地販馬的客商經過,我們何不去大名府打探消息?若沒有時,再去遼國不遲。”

“賢弟說得是。既這般,你留著看家,我明日就出發。”

魯千里自然不肯,搶著要去。只因陽谷縣到大名府一百四五十里,一路多有強人出沒,兄弟二人皆不愿對方犯險。

二人爭執不下,最后還是魯百里拿出兄長的款來,才把千里壓服。

翌日天明,魯百里雇了一輛騾車,請了四個鄉夫,一行人扮做行商,往大名府而去。

這一去,路上并無阻礙。說來也巧,魯百里剛到大名府,等了不足三日,就碰到了北地來販馬的客商,好一通討價還價,花六百貫買了十八匹好馬來。

還有一匹馬渾身雪白,名喚踏雪,甚是雄壯,比其他的馬高了不止一頭,單獨作價百貫。

百里見之大喜,“也只有這等馬,才配得上都頭騎乘。”

百里一行人滿載而歸,一路上恐賊人惦記,弄些財貨給馬馱了,再將馬匹弄得污穢不堪,扮做挽馬模樣,曉行夜宿直奔陽谷縣而來。

一路無事,堪堪行到離陽谷縣城二十里處,從戊己山上殺出二十幾個強人來,阻住了去路。

幾個鄉戶嚇得瑟瑟發抖,不住磕頭求饒。百里不過是鄉下的獵戶出身,哪里見過這般陣仗?只是旁人皆靠不住,他只能麻著膽子上前分辯:

“各位大王,小人是左近金山村的獵戶,從大名府販了些土貨回鄉販賣。煩請各位大王抬抬手,放小的過去。”

說罷從騾車上取來十幾貫錢來,雙手奉于為首的頭領馬前。

那頭領高居馬上,臉色兇狠,一條刀疤自左額直到右嘴角,說不出的猙獰。他用刀將錢挑了過來,并不放行。

“將馬匹財物留下,我饒你們性命。”

百里聞言如喪考妣,苦苦哀求道:“財物全部奉送大王,這些不過尋常挽馬,不值幾個錢,卻是我們全村的生計。請大王千萬留我們一條活路。”

那疤臉首領名喚胡貴,本就是陽谷縣里的潑皮,素昔好賭好嫖,只因輸光了家產,便糾集了幾個潑皮破落戶搶了城中的大戶,屠了對方滿門。

為躲避通緝而在戊己山中落草。以前但凡有客商從戊己山下經過,不光財物被搶,性命也都難保。

之所以今日大發慈悲,愿意留下眾人性命,全因聽說城里來了一個赤手空拳打死大蟲的都頭,這才有所收斂。

此刻聽到百里還在那里聒噪,他也不多言,一夾馬腹,舉刀就朝著百里頭上砍去。

一眾嘍啰也鼓噪著揮刀斬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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