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不敢想象，安德魯到底會有多絕望。

整棟大樓就像是墳墓，里面的所有和他一樣的病人都只能等死。

他的朋友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甚至死亡，只有他還能動，還勉強活著。

也許這個計劃或許是他臨時起意，或許他計劃了很久。

不是為了正義，不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很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只說要錢，可對他來說，哪怕有再多的錢又能干什么呢？

那些病人，就算用全世界最先進的技術，也只能延緩他們的死亡，也許他們能多活一兩個月。

托馬斯放下手中的病例，揉著發酸的眼睛。

“這些病人有家人嗎？”

醫生先是點點頭，然后又搖起頭。

“可能有遠房的親戚，但都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因為疾病，他們沒法生育，沒有子嗣，再加上年齡，他們的父母也已經去世。”

如此的孤獨，托馬斯在心里想著。

沉默襲來，迪恩趕緊打破這個氣氛。

“謝謝你的合作，”他轉頭看向托馬斯，“都看完了，走吧，回去吧。”

托馬斯點著頭，他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托馬斯一直沉默著，不說一句話。

迪恩也一樣，他的心里一直有兩股力量在戰斗，正義和責任。

身為FBI探員，他需要為國家保守秘密。

但身為一個有良心的人，他無法接受看到的情況。

加布里爾和雷諾坐在后座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覺得渾身刺骨的寒冷。

一直回到見面的地點，車里都只有引擎聲的響動。

迪恩停下了車，“該看的你也看了，是時候放下了，回去當你的黑道老大吧，心情不好的話毀滅幾個小幫派，我這有500萬的預算，過一陣打給你。”

托馬斯點起一根煙，抽了起來。

“告訴我迪恩，在看到這些之后，你能放下嗎？”

迪恩輕笑了一下。

“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們一天天都干什么。我聽說明尼蘇達好像有個吃人的家伙，不止是這樣，在米國，變態的數量遠超你的想象。”

“他們不一樣，迪恩，一點都不一樣，他們可不是什么變態連環殺人狂。”

托馬斯說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笑了出來。

“那可是人命啊，他們也是米國的公民，有自己的人生，曾經有家人有朋友，有愛情。”

“現在，他們快死了，不，他們已經死了，只是還沒埋葬罷了。”

迪恩嘆了口氣。

“托馬斯，有時候，人要學會放手。”

“你跟我說放手？”

托馬斯咬著牙，眼睛充血。

“你敢看著他們的眼睛，握著他們的手，跟他們說，我放手了嗎！你敢嗎！”

“我不像你們這么冷血，我晚上是會做噩夢的！”

“告訴你的上司，我的答案是「不，去法克他自己吧」！”

說完，托馬斯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后面的加布里爾和雷諾從內后視鏡里瞪了迪恩一眼，跟著托馬斯一起下車離開。

隨著門被重重關上，發出咚一聲悶響，迪恩閉上了眼睛，把腦門磕在方向盤上。

很明顯，任務失敗了，他需要給自己的上司匯報結果，到那時，救濟院里所有人都會被殺死，偽裝成什么管道爆炸之類的事故。

然后，會有干員來逮捕托馬斯和他的小嘍嘍們，有可能關到一個看守所里，莫名其妙的死掉。

這是為了米國的榮耀，自由世界的燈塔怎么能有臟污呢。

迪恩自己呢，他只是想要正義，想要世界上沒有人再受到傷害。

他為了這個愿望努力了一輩子，可怎么就這么難啊。

車輛再次啟動，他回到了那個汽車旅館。

拿起電話，聽著里面的忙音，他的手抬起來，竟然按不動任何號碼。

他閉上眼睛，本能驅動手指撥打了電話。

那頭傳來自動答錄機的聲音。

“這里是艾莉和迪恩的家，我們不在，請在聲音響起后留言。”

是他亡妻的聲音，電話里她是如此溫柔。

提示聲響了，迪恩沒有說話，他默默的把電話掛斷。

“艾莉，我該怎么辦？”

喃喃自語中，電話響了起來，是他上司打來的。

“迪恩，情況怎么樣，我收到情報，你們已經離開了。”

“對，”迪恩深吸一口氣，撓著自己的頭，“我剛到旅店。”

“托馬斯是怎么說的，行動隊已經準備好了。”

迪恩陷入了沉默，此刻的他回答什么，都會覺得自己失職。

最后，他選擇自己的良心。

“他說，他不會把這個事情擴大，那個地方可以繼續存在下去，不用處理了。”

上司松了口氣。

“感謝神，實在是太好了，今晚我們都能睡個好覺了。”

“是啊，”迪恩看著空蕩蕩的酒瓶，“我們都能睡個好覺了。”

身為FBI的探員，他不應該說謊，也不能說謊。

每隔一段時間，有人會對所有外勤人員進行測謊，他的測試時間也快到了。

要是被發現，都不是會不會開除的問題，而是會不會進監獄的問題。

迪恩站起身，他用手敲了一下桌面。

“托馬斯，別失手了。”

回到據點，托馬斯就鉆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既然選擇硬剛到底，僅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一切幫助，包括垃圾場的力量。

拿起電話，打給了沃丹。

“喂，托馬斯嗎？有什么事？”

沃丹如往常一樣是笑呵呵的。

可就在托馬斯要開口的時候，沃丹卻說話了。

“稍等……”

聲音變小，應該是遠離了話筒。

“老板，你怎么來了？”

電話里傳來凱撒的聲音，帶著笑意。

“沃丹，最近你辛苦了，我來告訴你，你有兩周的假期，票已經買好了，是去夏威夷的。”

“什么？”沃丹有些疑惑，“現在就放假了？”

“對，飛機兩個小時后就會起飛，趕緊開車過去吧，行李什么的到那邊買，錢我出。”

沃丹依舊很困惑，但從語氣中聽出來，他十分的相信凱撒。

“好吧，那我走了。對了，武安還在線上，我跟他打完電話……”

“不用了，”凱撒打斷他，“我跟他說就行。”

“行，那我走了。”

沃丹靠近話筒。

“再見了兄弟，兩周后見，有沒有什么要帶的禮物？”

托馬斯微笑，“我喜歡椰子制品，弄點吃的回來。”

“好，沒問題。”

過了一會兒，聲音遠去，凱撒才再拿起電話。

“武安，我們需要當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