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輕松的點著頭。

“很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他回頭看向胡安，“辛苦你了，去吧，有任何問題，給我打電話?！?

“是！”

胡安立正，腰板挺拔，像是萬古長青的松樹，只會折斷，不會彎曲。

妮婭看著托馬斯離開，以及胡安銳利的狀態，心里沒有任何松一口氣的感覺。

反倒像是接過了定時炸彈，就放在自己的心臟旁邊，只要有任何的異動，這顆炸彈就會奪走她的生命。

“胡安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語氣平常，類似平靜的海面下，波濤暗涌。

胡安用那支獨眼看過來，帶著一絲冰寒的氣息。

“先從訓練開始吧。”

他說著，掃視向身后的八街幫成員。

“把所有人集中到足夠寬闊的地方，這是個需要時間的項目。”

夜色漸深，托馬斯睡去了，但還有人醒著。

迪恩回到了他住著的汽車旅館，這里的環境非常不好，床單散發著霉味，廁所里的味道令人反胃，就連關上門都能隱約聞到。

熱水時有時沒有，電視只有一個臺，還都是雪花點，唯一好用的就是那臺老舊得發黃的電話。

甚至，這里距離紐普市，距離他的目的地港區的距離，都不算近。

對迪恩來說，這里的一個優點，可以蓋過以上的所有缺點，那就是登記入住，不需要身份證明，只要塞兩張“富蘭克林（即100米元紙幣上的人物）”給前臺，房間里住著的可以是任何人。

他不想被人知道行蹤，這來自于過去的習慣，那次給他留下了臉上的那道疤。

當每次他遇到困難的情況時，這道疤還會隱隱作痛。

今晚就是這樣。

迪恩不自覺地將手放到臉頰上，撫摸著那道長長的傷痕，這是個幫派分子給他留下的。

當時的他還年輕，成為探員之后，以為自己終于能執行正義，讓米國的普通人遠離罪惡。

可他錯了，FBI不是光明的使者，他們要看的反而是最深的黑暗。

這么多年下來，他記得每一個受害者的名字，記得他們慘死的樣子，記得家屬們的痛苦。

這次也是一樣。

他看著攤在咖啡桌上的卷宗，上面用加粗的大寫字母寫著，“托馬斯·米勒，殺人狂還是彌賽亞？”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興趣，名字下方的那串數字才是案件的真正名字。

他不喜歡那串數字，因為這會讓人們忘記，卷宗里面的都是真實的人，而不是小說故事中的虛構角色，他們是有血有肉的，壞人也有愛，好人也會犯錯。

他將卷宗輕輕的打開，翻到第一頁，這是他剛接收時收到的資料。

那是一張紙，打字機在上面印上了很多名字。

“白狼幫”，“船錨幫”，“豪斯街制毒窩點”，“……”

這些都是直接被托馬斯·米勒毀滅的組織名稱，有將近10個。

但這還不算完，因為宵禁之后，有更多的幫派被毀滅了，類似的紙張在后面還有一張，上面的名字比這張還要多。

迪恩喝了一口手邊杯子中的酒，昏黃的燈光被手遮擋了一大片，徹底將他的臉籠蓋住。

放下杯子，他點起一根煙，滑動的火柴瞬間噴吐出火焰，房間里亮了起來，迪恩的身體透出的影子，像是某些不可名狀的怪獸，在他的背后揮起長刀，就要砍下。

隨著煙被引燃，火焰熄滅，周圍再次陷入到了陰暗中，這讓迪恩覺得舒適。

他忽然想起來剛接到這個案子時的不解。

只不過是幾個幫派，將矛頭指向一個幫派罷了，幫派戰爭，根本不值得他們出面。

上頭告訴他，這次名義上是工作，實際上是休假。

他可以在紐普呆半年，總部負責開銷，到時候把人抓起來就行。

迪恩當然不同意，他一生都在和黑暗勢力斗爭，這種事情，完全可以找別人。

但他的上司強行把任務安排給了他，因為迪恩的年紀大了，再過一兩年就要退休了，已經不適合在最前線工作。

上司說的沒錯，迪恩確實老了，他的腿腳不再靈活，就連打靶都不如之前準，眼睛開始看不清近處的東西，而且，還像那些老家伙一樣，時常會陷入到回憶中，難以自拔。

就像現在這樣。

迪恩翻了一頁，上面是托馬斯·米勒的檔案，看上去是個好小伙，甚至沒有犯罪記錄，很難想象，他竟然是幫派老大，還殺了那么多人。

這里指的不止是他成為血狼幫的老大之后，還有之前。

那次在郊區的襲擊，幾家夜店被毀，貌似都和他有關。

但很多相關的信息要么是被刪掉了，要么是被隱瞞下來，大人物出手了，要保護這個才18歲的年輕人。

繼續翻頁，是審訊記錄，上面的好多犯罪者，都承認是血狼幫把他們送進來的。

迪恩就這樣邊看，邊抽煙，邊喝酒。

不知道什么時候，眼前的文字開始脫離紙張，組成了一張熟悉的人臉。

他妻子的人臉。

那張臉是如此的憤怒，對他咆哮著，字母就是口水，噼啪作響地打在迪恩的臉上。

“我很抱歉，親愛的，對不起……”

那晚的槍聲，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后悔于自己沒有早回家一些，渴望著把世界上的所有黑暗都親手藏進墳墓里。

他開始小聲啜泣，然后是大哭起來，伴著隔壁傳來的男女不可名狀聲，他不知道自己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

在妻子死后，都一樣。

第二天，他被電視里傳來的早間節目吵醒，手邊的酒瓶已經喝干，那張卷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合上了，完好的放在一旁。

他去衛生間洗了吧臉，坐回到咖啡桌前，看著那冊合上的卷宗發呆。

過了很久，早間節目都已經結束了，他才動了起來。

他把卷宗放到了一邊，再也不看一眼。

他拿起電話，給總部打了過去。

“艾文在嗎？幫我準備好港區警察的所有資料，嗯……就要近5年的吧，我一會兒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