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資質(zhì)，方老怪為你選擇的后嗣，應(yīng)當是現(xiàn)如今在整個內(nèi)門風頭大盛，年過三十便已至筑基初期的方宴，那也是個美人胚子，水木雙靈根，素有“春華仙子”的美譽，就連老夫的幾位弟子，也對那方宴癡迷的不成樣子。”

說到此處，左一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冷笑，顯然是對自己的弟子癡迷美色極為不滿。

“你殺了那云家弟子，老夫并無覺得有任何過錯，我輩修士，不僅求長生，也求一個念頭通達。”

“尤其是你還修了老夫的《瘟劍經(jīng)》，若是顧忌這顧忌那，一輩子在劍道上也不會有什么出息。”

左一說著說著，忽然一招手。

嚴望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半空中的那根鐵條，其中蘊含的雜質(zhì)已經(jīng)被無數(shù)云氣沖刷殆盡，化作一枚指甲大小，泛著烏光的鐵丸。

左一將那枚鐵丸子收至手中，繼續(xù)說道：

“但家族派的修士不這么認為，你剛一醒來，便宰了個云家的弟子，不管對錯，殺了人，便是魯莽，無智之舉，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談，按照門規(guī)來說，縱使那人要死，也應(yīng)該交給執(zhí)法堂的人處置。”

“云林方朱雖明面上安分守己，但暗地里互結(jié)同盟，共進退，在我萬毒已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勢，在他們看來，你是外人，這個外，不是指宗內(nèi)宗外，而是這里.....”

左一指了指自身胸口處。

嚴望明白，他指的是血脈。

“你今日的行徑，對于家族派修士來說，無疑是一種冒犯，他們這群人，最重名望，其中幾個老不死的，修道修道不行，斗法斗法不行，煉丹不成材，煉器不成樣，明明是我萬毒弟子，卻將家族二字放在前面，聲稱先有族后有宗，若不是有道誓約束，怕是早就想將我萬毒瓜分，以作各家肥壯之資糧。”

說到這，左一雖面色平靜，但一雙虎目中早已顯露森然殺機。

他端詳著手里的那枚鐵丸，不再言語。

嚴望知曉，這便是要自己作出抉擇了。

宗派之內(nèi)，除了家族外，自然還有一方派別，那便是師徒。

相較家族派所講究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師徒更重傳承，奉承“有教無類”，不看血脈出身，唯天賦是論。

當然，二者之間并非涇渭分明。

師徒之間，若是其中哪一位子嗣繁榮，并且后嗣里人才輩出，那便會自動往家族派系靠攏。

這非人力可杜絕的，乃是人性本能所向。

修行之難，難于上青天，修仙五境，每境相隔，猶如天塹，萬千生靈，少有人能修至元嬰，甚至是再進一步，位至化神，飛升上界。

壽元將近，長生無望，對于修士來說，雖有法力神通在身，但某些方面，卻與凡人無異。

例如，血脈能在世間長長久久的流傳下去，家族繁榮，千百年仍舊有子孫后嗣為自己上一柱香，名號不會流逝在歲月長河中。

既然求不得身前事，那便求身后名。

直到這一步，嚴望也方才想清楚此等觀點。

他也明白了，為何蟻玄和身后的六欲觀會推遲日期，說到底，都是在忌憚那位玄蛛師叔祖。

師徒派，身前的這位左師叔祖，尚未謀面的玄蛛師叔祖，給嚴望的印象，無一不是道心堅定，道法高絕之輩。

而照目前來看，萬毒宗內(nèi)，好像家族派更勢大一籌。

俗話說得好，大樹底下好乘涼，委身家族派，似乎前途遠大。

但說實話，自從進入萬毒后，嚴望內(nèi)心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一見面，或者尚未見面，便揚言要招收他作夫婿的言論。

這種明面上是夸贊天賦，實際上卻將他當做了一件貨物一般的審視態(tài)度，令嚴望心生厭惡。

那方姓金丹，甚至還要求他改姓入贅，言語中無不透露著一股高高在上的俯視感和施舍感。

對于他來說，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并且，最重要的是，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道理，

天底下，免費的，最為昂貴。

一旦加入了家族派，自身榮辱便不再重要，一切都以家族為重。

為了家族繁榮昌盛，個人的犧牲是再所難免的。

再世為人，嚴望心中只求長生。

說一句年輕氣盛的話，弱者才會報團取暖，強者只會惺惺相惜。

在這個偉力歸于自身，高階修士可屠城滅國的世界，家族這種制度，只適合庸俗者，不適合天才。

身具天靈根，有【化死道種】在身，再解決了壽命之患，

嚴望不想拘束于此，他想走的更高，看的更遠，見識萬族豪杰，瞧一瞧那天上的仙人。

萬毒宗、北陳，甚至是整個北域，乃至這方人界，

不過他長生路途中的一道風景罷了。

“左師，正如您所言，為劍者，求得不過是一個心境澄明，無拘無束，正所謂，匣中龍吟三尺水，斬盡滯礙始自由。”

思緒良久，嚴望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左一面露一絲意外之色。

“好，好一個斬盡滯礙始自由，嚴望，若你是金屬性天靈根該有多好，單憑這份心性，你便是天生的劍道種子。”

“左師謬贊了。”

嚴望拱手說道。

“既然如此，你選擇了我，那便知日后之艱辛，筑基之后，就不要想著從宗門內(nèi)獲得太多的修行資源了。”

“你我?guī)熗揭粓觯氵@身修為是如何來的，你的肉身又有何奇異之處，為師不過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機緣，但是莫要再磕廢丹了。”

聽聞此話，嚴望微微一愣，看來清雨應(yīng)當已經(jīng)將他的身體狀況，以及兩人之間的交易，都告知了左一師叔祖，就是不知其他的幾位金丹真人，是否知曉此事。

“放心，清雨那孩子，本性不錯，乃是同道中人，你自身秘密，除了老夫和玄蛛師兄外，其余人皆不知曉。”

“當初為你檢查身體的，也是我?guī)熗揭慌芍耍愕男逓椋霂熜趾臀乙煌鍪肿髁搜陲棧势溆鄮孜粠熜值芙砸詾椋悴贿^是僥幸殺得了那位筑基，你的修為嘛，在他們眼中，應(yīng)當是煉氣四層才是。”

左一話鋒一轉(zhuǎn)，居然面帶幾分狡黠之意說道。

什么？

嚴望眨了眨眼，心中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失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

所以在家族派的修士眼中，盡管他服用了月華靈液，延長了自身壽命，但依舊是筑基無望。

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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