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雯盯著自己的丈夫，面露兇光，病懨懨的身子此時也散發著些許的寒意。

“杜宇，你要是說不上來，我跟你沒完！”

“……”

杜宇打了個寒顫。

他倒不是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病癥，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描述而已。

“哪能啊？我這是在回想呢，怎么可能說不上來！”

杜宇說著，額頭上便冒出了細微的汗水。

他有點緊張，

王啟嘆息一聲，問道：“腹部有無冷痛感？有無嘔吐？”

冷痛感？嘔吐？

杜宇回想著幾秒，肯定道：“嘔吐有，但是腹部好像是沒有冷痛感，我沒聽我愛人說過。”

王啟看向了曉雯，還沒開口，她就直接給出了回答。

“王醫生，我腹部沒有冷痛感，就只是嘔吐，還有就是……”

杜宇急忙搶著回答：“還有就是我愛人不想吃飯，昨天發燒之后，到現在，就喝了一碗稀米湯，還是我硬逼著吃著的，別的什么也沒吃！”

“哼，你還知道啊？”曉雯有氣無力的白了杜宇一眼。

杜宇擦了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頗為緊張的解釋道：“肯定知道，我剛才只是在回憶，害怕漏說了。”

曉雯：“哼！”

王啟：“……”

杜宇繼續開口，道：“除了嘔吐，不想吃飯之外，我愛人還頭疼，出汗也多的很，還有就是……”

杜宇皺眉思索后，再度開口。

“怎么說呢，就是害怕風吹，現在的天氣也不怎么冷，可我愛人只要稍稍吹點風，就覺得冷得很。”

“所以，今天出門才會裹得嚴嚴實實的，就是因為不敢見風！”

“……”

癥狀描述完后，杜宇總算是長舒一氣。

這些病癥，可都是他觀察總結出來的，也虧得他心細，將這些都記下了，不然現在肯定是說不出來的。

要真是這樣！那后果……

杜宇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喉結涌動，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月子里的媳婦，他反正是惹不起。

別說是丈母娘了，就算是自己的親媽，估計都是向著媳婦的，只要惹得她不高興了，自己肯定是沒啥好果子吃的。

聽完病癥。

王啟的嘴角已經有了一絲笑意。

嘔逆、不食、頭疼、發熱、汗出、惡風！

這些個病癥還是挺典型的，治療這病，他已經有了差不多六成把握！

不過，就算是有六成把握，王啟也不敢大意。

四診合參可不是一句空話，只有做到這點，才能將誤診的概率降到最低。不然即便再有把握，也極有可能產生誤判，耽擱病情。

“舌頭伸出來吧，我看看舌象！”王啟對著曉雯輕聲道。

“啊~”

王啟仔細觀察。

舌質整體淡紅、舌邊、舌尖略紅。

舌苔薄黃。

看完舌象，此刻的曉雯也已經平靜下來了，呼吸漸漸平穩。

王啟見狀，也不再耽擱，重新開始了脈診。

伸手搭腕。

手把寸關尺，屏氣凝神。

脈搏的跳動清晰無比的被指腹感知。

……

杜宇描述病情的聲音還是挺大的，尹成和江桂自然也是聽到了。

江桂倒是沒發表什么意見，反而是尹成，他鼓起勇氣，湊到了江桂身邊，很是小聲道：“老師，你說，這個病是不是需要用生化湯來治療？”

“……”

江桂沉默，臉上的表情不悲不喜。

尹成緊張的看了看江桂，咬牙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傅青主女科》有言：凡新產后，營衛俱虛，易發寒熱、身痛腹痛、絕不可妄投發散之劑，當用生化湯為主，稍佐發散之藥。”

江桂：“……”

尹成更緊張了，慌亂的繼續解釋：“患者……患者產后洗澡受寒，以至發熱，應……應屬血淤之癥，血虛寒凝，淤血內阻。”

“所……所以用生化湯，穩妥一些，而且……而且……就算是不對癥，生化湯也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江桂嘴角抽搐，連話都不想說了。

“老師，是……是不是不對？”

“呵呵！”

江桂沒有回答，只是冷笑數聲。

“……”

尹成表情頓時滯澀，他又不傻，又豈會聽不出這冷笑的含義。

自己的辯證用藥，肯定是錯的。

“生化湯不對的話，那……那就是血虛了，產……產后氣血受損，血氣隨胎而去，百脈空虛，衛陽不固。”

“此時氣血大虛，所以，無論諸癥，當以大補為先，其余都可暫緩。”

“用藥……用藥當甘溫除熱，投……投以當歸補血湯……”

說完，尹成又看向了江桂，目光中帶著幾分期盼。

“老師……這……這回總該對了吧？”

江桂深深嘆息一聲。

聽著尹成的辯證，他已然是身心俱疲。

“還記得我昨天給你說過什么嗎？”

昨天？

尹成回想著昨天的事情，臉上浮現出愧疚之色。

“救治患者，不可被常法束縛，應該小心求證，大膽施藥。”

“那你呢？”

“我……”

尹成苦笑。

江桂盯著尹成，聲音低沉：“淤血、血虛？你這是在治病嗎？你這是在‘套法’。產后發熱是多屬淤血或者血虛，但你也不能生搬硬套啊！”

“淤血用生化湯，血虛用當歸補血湯，這你倒是記得挺牢的！但有用嗎？藥不對癥，不能治病，記得再牢有什么用？”

江桂的聲音更冷了。

“生化湯主治淤血內阻，但此患者并無小腹冷痛之感，你也不知患者惡露是否正常，怎么就能斷定患者是淤血之癥？”

“要是無淤血內阻之癥，用生化湯過度活血化瘀，反而會進一步損耗患者正氣。”

“還有……”

江桂吐出一口濁氣，繼續解釋。

“當歸補血湯是能補充氣血，但是你沒聽患者丈夫說嘛？患者是產后洗澡，導致發熱。”

“發熱，惡風，這明顯是外感邪氣，你這時候大補氣血，反而會導致表邪難解，氣機壅滯，病情更重。”

“……”

尹成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情緒低落。

江桂見狀，倒是停止了批評，沒再打擊尹成，只是，臉色可不怎么好看，顯然是被尹成氣的不輕。

診桌前。

王啟此時也已然松開了患者手腕，判斷出了脈象。

患者脈象浮弦而數。

“王醫生，怎么樣？”杜宇緊張問道。

王啟伸出了三個手指，笑著道：“問題不大，三劑病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