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科室，江桂依舊板著臉，沒有半點笑模樣。

“一個個的，都不知道想些什么！數脈，一息六至，這問題很難嗎？浮大中空，按如蔥管，芤脈很難判斷嗎？”

“桂枝下咽，陽盛則斃的道理不懂嗎？什么情況都敢加桂枝！”

“……”

隨著一個個問題的拋出，科室的其他人也有些面面相覷。

有人勸道：“老江，年輕人嘛，犯點錯正常，咱們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么過來的。”

“我年輕的時候可沒犯過這些基礎錯誤！”

“……”

辦公室中，大多醫生老臉一紅。

江桂是有底氣說這話，但不代表他們就有這種底氣。

他們這些人，在年輕的時候，犯的錯可能比這些還要離譜。

氣氛稍顯尷尬。

科室也沒人再說話了，直到江桂離開。

……

診療室。

小鯉看著面前頭發斑白的江桂，乖巧問好。

“江醫生，你好。”

江桂點點頭，原本難看的臉色也柔和了幾分。

在患者面前，他還是挺收斂自己的脾氣的，不會輕易出現負面情緒。

“你的情況我大概了解，患病時間大約半年，經常性發熱，晚上癥狀加重，伴有頭暈、惡心等癥……！”

小鯉這時候倒是不怎么話癆了，聽著江桂將自己的病癥說了出來，她也只是緩緩點頭，道：“就是這些癥狀，沒錯！”

“手伸出來吧”江桂道。

小鯉聽話伸手，直到江桂診完脈象。

“吐下舌頭”

“啊……”

一段時間后，江桂眉頭舒展，似乎是對小鯉的病情有了自己的判斷。

“尹成，你過來看看！”

江桂將自己身后的學生叫了過來，這是他最滿意的一位，雖說比不上年輕時的自己，但假以時日，只要努力一些，成為一位合格的中醫倒是不難。

身后，尹成緊張的身體都顫了一下。

被江桂看重這事，在別人看來是好事，但其中的痛苦卻只有他自己清楚。

江老師帶教的五個學生里面，他是挨罵最多的，只要稍微出點錯，那想都不用想，肯定要被罵的狗血淋頭。

“老師，我……我也要看嗎？”

“不然我帶你過來干嘛？跟我后面看戲？”

江桂翻了個白眼，他都搞不懂，自己的這些學生到底在想什么。

“這個病癥很典型，其他人看了也是無用，你的水平還可以，我也不求你能看出什么，就當是給你自己長點經驗。”

江桂的聲音柔和了一些，可能也是怕尹成緊張，所以略微給他寬了寬心。

“好……”

尹成硬著頭皮上前。

小鯉好奇的看著面前的尹成，她倒是也挺配合的，沒等尹成說話，就主動伸出了手腕。

“給，看吧！”

“謝……謝謝！”尹成低聲道謝。

手指搭上手腕。

脈搏跳動，尹成的的眉頭也隨之皺成了川字。

“脈象微弱如絲線……細直而軟……好像是……細脈？”

尹成心中猶豫，結果不到片刻，就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不對，極細而軟，按之欲絕！這應該是……微脈？”

新想法存在不到一會兒，他又不怎么確定了，總感覺這兩種脈好像都不太對。

“應……應該是……虛……虛脈？遲大而軟，按之無力……”

尹陽苦大仇深的盯著自己的手指。

額頭上，冷汗不由自主的下來了，他是真的不能確定啊！

“哈哈哈……”

小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感覺這尹成比醫生哥哥差遠了。

長得沒醫生哥哥帥就算了，醫術水平好像也不怎么樣。就把個脈而已，就把自己把成了這樣？有那么難嗎？

聽見小鯉笑出了聲，尹成更加緊張，手指都顫抖起來。

“你彈鋼琴呢？”

江桂黑著臉，顯然，尹成手指的顫抖他也注意到了。

“二十分鐘了，這脈象有這么難判斷嗎？”

“沒……”

尹成咽了口唾沫，縮回手指，道：“我……我把好了！”

四目相對。

幾秒鐘過后，江桂心累道：“你不看舌象？”

“啊？”

尹成又慌張起來：“看……看，我這就看！”

“啊！”

小鯉又主動吐出舌頭。

見小鯉如此配合，尹成感動的差點哭了出來。

這患者！實在是太好了！

眼神聚焦，他又開始觀察起了舌象。

“好像？好像挺健康的啊！”尹成疑惑。

不過，這個答案他是打死也不敢告訴江桂，他自己都感覺扯得很，要是說出來，肯定免不了挨一頓臭罵！

悄悄用眼神余光瞥了江桂一眼，心里壓力更大了！

幾分鐘過去。

小鯉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已經僵硬了。

時間太長了，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很配合了。

終于！

小鯉氣鼓鼓的縮回了舌頭，說什么也不愿意再吐出來。

“你……還沒看好？”

江桂盯著尹成，臉色很不好看。

“還……還差點……”

尹成回答的沒有一點底氣，他哪是差一點，是壓根就沒有看出來。

遇到小鯉這種疑難雜癥，他本就沒什么經驗，再加上江桂這回只叫了他一個，壓力實在是大太了。

就算是有十成本事，他現在估計也發揮不出三成。

“你確定你剛才是在看舌象？”江桂忽的問道。

尹成緊張道：“是……是在看，就……就是……”

后面的話，江桂也沒心情聽，他直接打斷，然后道：“哦，原來你是在看舌象？我還以為你在數舌苔呢！”

“……”

尹成的頭更低了。

江桂繼續問道：“說說吧，你剛才都看出什么了？”

“我……”

尹成在腦子里瘋狂構思著。

脈象、舌象，他真沒一個能百分百確定的。

“老師，患者脈象……我覺得應該是虛脈！”

江桂表情舒緩了一些，心里也感到了稍稍的滿足，他就說嘛，自己的這個學生，還是有幾分天賦的。

雖說回答的很不確定，但這也是缺少經驗所致，只要自己多帶帶，以后肯定沒什么大問題。

“不過……”

尹成忽然接著開口：“也和細脈有點像……”

江桂：“……”

“微脈也有可能……也挺像……”

江桂的臉又黑了，他壓著怒火問道：“舌象呢？”

“舌……舌象……”

尹成緊張的都磕巴起來：“患者……舌……舌苔挺白的。”

“……”

江桂瞪著尹成，要不是有患者在這，他早就開口罵人了。

脈象看出了三種，舌象就看出了個舌苔白！

這難不成就是自己學生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