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四月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禮部南院墻下就人頭攢動,嘰嘰喳喳的在找自家人的名字。
沈輕離換上男裝,也隨著沈鳴舟去看榜。
沈輕離從第一排開始看,就看見了沈鳴舟的名,“大哥大哥,你看你看,你在第一排!”沈輕離拽著沈鳴舟的袖子激動的說。
“你看第一個名字。”
“周涔?”
“沒錯,”沈鳴舟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瘦弱高挑的男子身上,“果然厲害。”
“大哥,你接下來就要準備殿試了吧?”
沈鳴舟點頭。
周涔突然轉過頭來,和沈鳴舟對視,蒼白的臉上出現一抹笑意。
沈鳴舟也對其點頭示意。
“大哥,你看什么呢?”沈輕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了周涔,還是青衣白裳,但是這個人好像看起來比會考的時候更瘦了些。
沈輕離目光亂轉著,突然一個一襲紅衣的男子闖入了她的眼簾,沈輕離呆住了。
血色衣袍的流云紋暗繡隨步履若隱若現。鴉青色長發未束,發尾掃過腰間玉玨時驚起細碎清音。丹鳳眼尾綴著粒朱砂小痣,琥珀色瞳孔在轉眸時泛著碎金般流光,劍眉斜飛入鬢,眉峰凝著三分醉意,七分寒芒,唇角天生微翹的弧度裹著薄雪似的淡漠。
“真好看啊,大哥,那個人是誰啊?”
沈鳴舟看過去。
“他啊,聽說是江南首富家的公子,名叫傅聿。”
傅聿?沈輕離心中默念,這個名字也是個財迷,目光還是忍不住在他的臉上流轉。
傅聿似是感受到沈輕離的目光,突然看向她,眼角蕩起笑意,真真是傾國傾城。
沈輕離臉一紅,緊忙調轉了視線,真是妖孽,一個男人長那么好看作甚。
“好像沒有二哥的名字。”沈輕離又看了一遍榜,喃喃道。
“臨書志不在此,他是喜愛自由的,絕不是方寸書房能困得住的人。”沈鳴舟說道。“陳嘉禮也上榜了。”
“走吧,回家。”沈鳴舟說道。
沈輕離乖乖的跟著沈鳴舟,還是沒忍住又去尋找那抹紅色的身影,卻是找不見了。
等到兩個人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就被告知中午會有客人來。
沈輕離并沒當回事,就去找長公主了。
“娘,中午誰來啊,怎么沒提前下帖子呢?”
“聽你爹說是今年的進士,叫周涔的。”
“周涔?他不是不喜和權貴打交道嗎,怎么會來咱們家。”
“傻丫頭,那只不過是推辭的借口罷了,若是真不喜權利,為何要科考?如今馬上步入名利場了,當然要為自己找個靠山。”長公主看著張嬤嬤給她染指甲,“今年的鳳仙花顏色倒是好看。”
“聽說是工人將鳳仙花養在暖房里,才能在四月份有這么新鮮的鳳仙。”
“真是有心了。”長公主看向沈輕離,“阿離,你要不要也染一下?”
沈輕離搖搖頭,她實在不喜歡那樣艷麗的顏色,母親地位高貴,染倒是無妨。
長公主也不勉強,“下個月,寧王大婚,你二哥好像也要回來的。”
“小公爺也一起嗎?”沈輕離脫口而出。
“那倒是不清楚。”長公主好笑的看著女兒,“你怎么對小公爺上心了?”
“哪有,隨口一問罷了。”沈輕離端起杯子喝茶。
“娘,爹是要拉攏周涔嗎?”
“那是周涔要投靠你爹。”
“過年的時候周涔拒絕了林相,難道那時候他就選擇了我爹爹?”
長公主點點頭,“每次的科考,各家都盯著呢,都在押寶。”
“那這次咱家能押中兩個寶咯。”
長公主笑著說道,“你大哥肯定是個寶,外人,可說不準。”
“好了張嬤嬤,你去看看廚房準備的如何了,寒楓還是很重視這個人的,別失了禮數。”
“是,殿下。”
沈輕離也回了自己的清梨苑。
剛坐下,就看見南枝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封信。
“姑娘,剛才有個護國公府的下人,送了這封信,讓我務必交給你。”
沈輕離聞言,拆開信封。
南枝就看見自家姑娘看著信的面色由驚訝變成了凝重。
看完信,沈輕離吩咐道,“南枝,點個燭臺來。”
南枝拿來燭臺。
沈輕離把信放在上面,燒成了灰燼。
信的內容,只有三個字。
“不可查。”
明明都已經知道了頭緒,就在林府,為什么又說不可查?哪里不可查?
但是沈輕離也不敢輕舉妄動,陸千行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姑娘,殿下叫您去膳廳用飯。”張嬤嬤過來,說道。
“好的,嬤嬤,我這就去。”
沈輕離收好自己的情緒,帶著南枝和松煙走到膳廳,只見沈寒楓,長公主,沈鳴舟已經坐好了,還有一個人,素衣卻不掩出塵氣質,那就是周涔。
見沈輕離走進來,周涔拱手,“見過長寧郡主。”
沈輕離站定,對他點點頭,“周公子不必客氣。”
那是沈輕離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周涔的長相,他發間青玉簪流轉著竹影清光。修長入鬢的眉下,丹鳳眼尾微挑,眸光如浸過寒潭的墨玉,清泠里浮著層溫潤水色。鼻梁線條似松枝清瘦,薄唇沾了窗外漏進的陽光,恍若新裁的緋色箋紙。
看來他只是單純的瘦罷了,以前還覺得是個病秧子呢,沈輕離心里想道。
沈輕離走到長公主左下方坐好。
沈寒楓和周涔寒暄,卻并不提他在京城的吃住是否有什么困難,需不需要幫忙什么的,沈寒楓巧妙的維護了讀書人的尊嚴。
只與他探討文章學術,只字不提家境。
周涔也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變得開懷起來。
說著說著,沈鳴舟也加入了進去,只見三人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沈輕離和長公主只是默默的聽著,周涔只是接沈寒楓和沈鳴舟話,從不引起話題,但是也不會讓氣氛冷下來。
果然是學識淵博,沈輕離暗嘆道。
一頓飯吃下來,沒有勾心斗角,而是知己難尋的快樂。
“無事的時候,常來,不談政治,清談學術。”沈寒楓說道。
周涔站起來,行禮,“晚輩今日收益良多,多謝沈相指點。”
“指點談不上,你和鳴舟差不多的年紀,見解卻比他深的多,真是人才輩出。”沈寒楓由衷嘆道。
送走了周涔,沈寒楓和沈鳴舟對視一眼,就進了書房。
“爹,此人你覺得如何?”
“太孤傲,在官場,容易吃虧。”
“那......”
“不過我喜歡,讀書人沒有點傲骨,就不是讀書人了,舟兒,大可與其相交。“
“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