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天與石猴納身便拜。

高臺之上，祖師開口：“你二人且說個鄉貫姓名，再拜。”

石猴道：“弟子乃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

劉天則道：“弟子乃西牛賀洲金兜山金兜洞人氏。”

聞言，菩提祖師果如劉天預料般，喝道：

“趕出去！你這猴頭，滿口胡話，哪里修甚么道果？東勝神洲距此，遙隔兩重大海，你又無神通法力，如何到此？”

石猴連忙辯解，稱自己漂流十來個年頭，途中結拜了劉天，一路輾轉，這才至此，只想學些長生不老的法術。

祖師斂了怒容，順勢看向一旁劉天，問道：“這猴兒想學些長生不老的法術，你又想學些什么？”

“回祖師，弟子只想修習些神通本領，傍些本事在身。”

“可曾修習過？”

“說來也慚愧，曾拜師金兜山金兜洞獨角兕大王，不過弟子愚笨，只學了些皮毛來。”

菩提祖師捻著胡須，點了點頭，看樣子對劉天的回答還算滿意。

劉天心頭一喜，本以為有戲。

結果祖師又道：

“猴頭既是個天生地成的，留下便罷了。至于你，雖是個實誠的，天資根骨也不錯，不過塵緣糾纏頗深，雜念亦深種，還是從哪里來，便回哪里去罷。”

劉天怔了怔。

好在，他對于眼下結果早做過心理準備，此時突然遭拒，雖難受，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能接受。

“叨擾祖師了。”

他行了個禮，再跟著來時引路的童子，緩緩退下。

見劉天被趕走，石猴也急了，顧不上其它，忙對著菩提祖師拜道：

“我這兄弟跋山涉水，陪我尋至此處，心之所誠，不弱于弟子，萬望師父慈悲，將牛兄弟也收至座下！”

菩提仍舊捻著胡須，笑而不語。

苦苦哀求無果，又想起劉天一路上對自己種種幫扶，石猴不禁落下淚來。

終于，他下了決心，跪于祖師座前，最后一次伏身大拜。

“既祖師鐵了心不愿收俺這牛兄弟為徒，那俺也只能去了！”

說罷，石猴轉身就要走。

——————

斜月三星洞外。

劉天雖然遭拒，卻沒有立即離開。

而是守在石門外，兀自思忖著。

其實，菩提祖師的反應中有諸多反常，他先前便已想到了。

祖師精于三界之道，他與石猴一路尋來，因他們是披毛帶角，濕卵胎化之輩便將他們拒之門外的仙家洞府數不勝數。

菩提祖師顯然不在起列。

那么，菩提祖師會在意劉天塵緣牽涉頗深嗎？

自然會。

可回想起祖師方才的神態表情。

還有說的那些話。

劉天又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祖師笑著說我是個實誠的主，顯然早已知曉所有。如果起初沒有收我為徒的想法，就不會讓仙童將我也接引進來了。”

這么想著，劉天又在洞門外等了會兒。

直到，天空中開始飄起洋洋灑灑的雪花。

開始時，還只是鵝毛小雪。

隨著雪勢變大，草地上很快便被鋪滿了白茫茫，厚實實的一片。

劉天瞇眼望向天空。

只見，日頭還沒完全隱下，山間溫度也不算低。

況且如今正當六月。

哪來的白日飛雪？

劉天心中稍定。

越是碰到這種不合常理之事，越是說明自己猜的沒錯。

祖師雖不會因為求學者的身份而抱有歧視。

但想要在斜月三星洞修道，肯定也是有門檻的。

就像西游記中，菩提祖師在悟空頭頂敲了三下，暗示夜半三更去找他。

原型便是弘忍為慧能傳法的故事。

《壇經》中記載，弘忍用杖把舂米的石碓打了三下，惠能就明白了弘忍的用意，夜里“三鼓入室”。

劉天看了眼腳下越堆越高的積雪，心里在想，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程門立雪？

一念及此，當下更是不敢動彈。

可一直等到天黑，整個人被裹成了一個雪球，洞內都再無動靜傳來。

甚至，冰雪附著在身上，緩緩消融，化成的冰水滲進衣衫中，怪讓人難受。

要不是劉天本體是一只牛妖，修為也頗為高深，恐怕早已染上風寒。

劉天只好摒棄之前的想法，閉上雙眼，向著新的方向感悟。

“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修行從修身而始，修身以讓六根清凈，六根清凈則六欲不生，六欲不生則真性畢見。”

漸漸的。

雪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劉天睜開了雙眼。

此時，他的雙眼中明亮無比，顯然是悟出了什么。

將眼前這場雪，與菩提祖師之前說的話結合起來，就不難理解了。

古代民間故事中，素來有無根雪的說法。

現在正是三伏天氣。

空中飄落的，正是無根之雪。

這場雪代表劉天的塵緣，菩提祖師的意思也很清楚。

出了這山門，如何沾染塵緣，他都不會去管，甚至是猴子大鬧天宮這種大因果，那也終究只是自己的選擇。

可如果想拜入山門修道學藝，那就得先把以往的塵緣掃斷。

“呼——”

既如此，那倒好說。

劉天抖落身上積雪，看向一旁。

一旁的山門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簸箕，以及掃雪用的掃帚。

他沒有立即拿起掃帚。

而是直接盤坐在雪地上，嘗試在腦海中溝通留給四妹的那塊水靈石。

四妹將一切如實匯報。

聽聞神牛洞安好，有周邊妖王進犯侵擾，都被打退，劉天倒也徹底放下了心。

“這一次進山中修行，倒不知要歷經幾個春秋。”

話雖如此，劉天卻沒有太多感傷。

修行求道，本就是他所期待向往之事。

特別是有機會拜在菩提祖師門下，他更是求之不得，又怎會嫌修行枯燥無聊？

“這一次拜師，倒要多學些東西才好。”

一念及此，劉天在腦海中觀想一番。

再睜眼，眼前已是廣闊浩渺的無垠星空。

恒河沙數的星子密密麻麻的點綴分布再空中，緩緩移動，乍看過去，像一條輕輕飄動的綬帶。

時隔一年，再次開啟預支。

而這，也將會是劉天第一次開啟新規則下的天賦預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