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霆一直都在陳承安的小院里看著陳承安折騰。最初是覺得,陳承安就是瞎胡鬧,買了三千斤酒水,一斤酒一兩銀子,三千斤就是三千兩,陳承安敗家的能力越來越強了,這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但是看著陳承安將三千斤酒中的一千斤最后折騰成了三百多斤,心里想著這又是啥?然后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酒香,鐘霆越發覺得不可思議。那雙美眸就那么一直盯著陳承安領著倆老卒家丁在那上躥下跳。
看著陳承安親力親為地親手指導張潮和趙漢,陳承安自己搞得灰頭土臉哪還有富家少爺的形象,鐘霆雖然好奇,但是覺得此時的陳承安即便敗家了些,看著卻比之從前的荒唐,越發地接地氣了一些,恩,順眼了一些。
再聽陳承安安排倆人去廚房取食材的過程,鐘霆看陳承安越發看不明白。大戶人家的少爺,何時會關心下人了?下人不就是伺候人的存在?還管你幾時折騰?
陳承安此時一心忙著蒸酒,哪考慮自己這眾生平等的行為與這個時空已然有些格格不入。
鐘霆離開陳府已有兩年多了,所謂歷練,便是闖蕩的一個過程,雖然陳老爺子特意交代鐘伯每個月都通過大周錢莊給鐘霆一大筆銀子,生怕孩子在外挨餓受凍,但外出歷練怎可能一帆風順,數次九死一生,讓鐘霆不但實力增長迅速,更是看盡了人情冷暖爾虞我詐。
但是鐘霆好強的性子讓她在歷練過程中拼命提升自己的實力,鐘霆的內心世界很簡單,陳府是自己的家,自己雖然不姓陳,但是陳老爺子對待自己等同于親孫女,她也明白鐘伯一直都是管家,未來陳家陳大少實在是爛泥巴扶不上墻,這偌大的陳家,必然要有人撐起來,陳承安是自己的小弟,自己將在小弟身旁,護著他,護著陳家,所以自己要變強。
在鐘霆眼睛里,陳承安就是個小廢柴,但是卻是她呵護著的小廢柴。她記事兒的時候記憶里就有陳承安,粉個囊囊的一個小不點兒,不會說話,見了誰都呵呵地笑,有些笨,有些懶惰。后來長大了,還是呆呆的樣子,會讀書,也只會讀書,遇到事情便講道理,講不過就下手抓。有時候偷懶。揍了幾次便好了。
鐘霆在外面拼命,一方面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為了不讓外人欺負陳承安,一方面增長見識,日后的陳家是陳承安,必須是。這些年她吃了許多苦,受了許多罪,真正的歷練就是今日出去,明日回來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魂。后來認識了師傅,一個同樣不茍言笑的糟老頭子,一身黑衣,永遠那么挺拔地站在那里,如同標槍,也如同石頭,再挺拔也是糟老頭子。
師傅沒名字,外人稱呼他為閻羅,他自己稱呼自己叫做墨九。
與師傅遇見的時候,師傅問了鐘霆的理想是什么。鐘霆告訴師傅,自己要護著陳承安,要護著陳家。
師傅聽了沒有說別的,傳授了自己功法,告訴了自己,不要聽別人的,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看。師傅告訴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然后給了自己一塊令牌,師傅說,累了,就拿著令牌去大周皇城,將令牌給皇家學院的看門的,自然有人會來接。
鐘霆思緒飄飛中。陳承安走了過來:“姐姐,好幾年不見,你越發漂亮了。”鐘霆回過神,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前的陳承安。這個小弟,自己離開之前還不如自己高,如今已與自己一般高了。鐘霆在美女當中,算是身材高挑的那種,如今陳承安將滿十六歲,身高已接近一米七五左右了,最近修行《大荒圣王經》,身體又長高了一些。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
鐘霆看著陳承安,并沒說話,臉上也毫無表情。然后轉身,找了個椅子坐下,就那么看著陳承安。
若是以前,陳承安定是會逃跑。因為每次鐘霆這樣看著陳承安,都是陳承安惹禍以后見面的樣子。
陳承安很小的時候,有次府中夫子教導陳承安,陳承安自然是小孩子性子,不愛學習,偏偏那夫子也是一個執拗的性子,只覺得陳老爺子請自己過來,便要將書教好,教明白,于是便將陳承安留在書堂,一遍一遍地教他背誦那拗口的文章。陳承安背下來了,但是散學時趁著夫子不注意,將火折子打開偷偷放在先生包袱里,先生并不知情,夾著包袱往外走,然后一走一溜煙。夫子很生氣,卻沒告訴陳老爺子,第二日便請辭了。這事兒鐘霆自然是知道的,那次便如如今,就這么看著陳承安。陳承安尚幼,頂著兩條鼻涕,那跑的叫一個快,但是被捉住,揍得更慘。
揍完了,不到半日,陳承安便又粘著鐘霆,姐姐姐姐地叫個不停,求抱抱。
鐘霆雖是不茍言笑,但幼時的陳承安多數時間是在鐘霆懷中沉沉睡去的。一個大一點的小不點,揼著一個更小的小不點。
陳承安看見鐘霆定定地看著自己,身體沒來由地一陣發冷。很快就明白了,定是自己最近的一些事情,讓姐姐不開心了,但是轉念一想,荒唐少年早已逝去,如今身體里住著的是活過一輩子又重新活過來的陳丹帝。心中笑笑,
眼前的這個人,自幼便將陳承安護在身前,自己替陳承安重活這輩子,自然好好待她。當下見鐘霆要發脾氣,便嬉皮笑臉地跑到她身后捏起肩膀,一邊捏一邊信口胡鄒,一會兒說城里誰家的公雞下了個蛋,一會說哪家的老婆子因為吃醋去捉奸,結果自家丈夫沒抓到,結果抓到了自己親親爹在外偷情。東拉西扯地巴拉巴拉。鐘霆一言不發沉默不語。越沉默陳承安心里越害怕,哪怕現在的身體里住的是陳丹帝。
這一次這招不靈了?鐘霆心里琢磨,怎么會不靈了呢?這丫頭的心思簡單,但是不傻,有些事情還是考慮得到的。
陳承安終于熬到張潮趙漢提著大包小裹地回來,陳承安又讓他們去弄了些面粉,然后在鐘霆驚奇地目光下,拎著菜刀開始表演。
那嫻熟的刀工,直看的人眼花繚亂,不一會兒就將食材整理完畢。
起鍋燒油,雖然底下是薪柴,鍋是最近陳承安讓下人特意去鐵匠鋪打的鐵鍋,熟鐵打造的,足足花了十兩銀子,若是買普通的鍋,怕是能賣數十口了,沒辦法,這個世界的鍋都是普通的鑄造出來的大鍋,這個世界還沒進化出炒菜。
陳承安手里提著炒鍋,一會兒近,一會兒遠,那火候控制得剛剛好,一會兒鍋里冒起的火焰帶起濃濃的鍋氣,卷著香味飄散在院子里,充滿了人間煙火。
大約兩盞茶的功夫,四樣小菜,一道乳白色鮮濃的鯽魚湯便已出鍋。
此時的鐘霆已經驚呆了。這還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整日里就知道惹禍的小弟嗎?這一手廚藝看樣子很帥。不對,君子遠庖廚,這小子定是被人教壞了。
正待開口,陳承安便喊道:“姐姐,開飯了。快來嘗嘗。雖是匆忙烹制,但是我這一手,絕對滿足你的胃口。”
鐘霆本是聽了陳承安最近的一些荒唐事,又見他不思進取,還當了廚子,正待開口訓斥,但聽得他那一聲呼喚,又見他忙忙碌碌地做了吃食,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暖和,便也不好再說什么,想著不若明日好好與他講講道理。而且鐘霆也發現了,陳承安口齒清晰,眼神清澈,哪里有離家時的的那種癡傻模樣。既然神智完全,也都快成年了,不能夠這么胡鬧下去了,自己有義務將這個胡鬧的弟弟引入正途。
陳承安這邊招呼鐘霆,又親自給她盛了一大碗米飯,便坐在那里等著鐘霆。待鐘霆坐下,陳承安親自將那精致的不像話的菜肴夾給鐘霆吃,自己則是看著,那樣子像極了小時候背出古詩等待夸獎的樣子。
鐘霆看著陳承安,之前的一些不快瞬間消失不見,眼里只有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弟弟。然后,就是被菜肴的美味沖擊味蕾,大快朵頤。
鐘霆如今的修為已到地階七品,平日極少食用這些五谷雜糧,多是吃一些妖獸的肉食外加吸收天地靈氣便已滿足日常消耗,偶爾消耗過巨便吃一些輔助性的丹藥,主要是修士一般都追求與天地契合,五谷等吃食往往會讓身體有詬。但是陳承安這一手,讓她將修士辟谷一說徹底丟到九霄云外了。
這邊陳承安也招呼張潮趙漢一起吃飯,但是兩人不敢,縱然與陳承安十分相熟,但尊卑有別,兩人分別去了吃食去旁邊吃過。
陳承安忽地起身,去旁邊將剛才用混沌不滅火煉化過的酒水拿來,喊著張潮趙漢一起過來嘗嘗。
兩人乃是邊軍老卒,平日里吃飯都是風卷殘云,因為邊軍隨時隨地都可能參加戰斗,所以吃飯快的習慣已然深入骨髓。
這邊兩人剛剛吃完,聽見少爺喊自己飲酒,想著少爺就是少爺,喝酒都不忘了自己。
兩人走到桌前,那邊鐘霆也停下筷子看著陳承安。陳承安拿出三個小酒壇,每個也就兩斤的樣子,平日里眾人飲酒,基本上都是大壇子豪飲,這小小的三壇,別說張潮趙漢兩人,就連鐘霆都覺得,這未免有些太少了。鐘霆作為修士,外出歷練沒少飲酒,看著陳承安這小小的酒壇,頓時覺得,小弟在逗玩呢?
陳承安也不廢話,拍開因煉化而已凝固的封泥,一股濃郁的酒香夾雜著悠遠的香味飄散開來,在空氣中經久不散。
此時的三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釀酒的時候,三人聞到的是單純的酒香,的確比市面上的酒香過百倍。但此時的酒香,聞到了,整個人都仿佛醉了一般。
陳承安道:“這酒就是今天咱們蒸制出來的,正常需要靜置至少一周,再行飲用較好。這三壇我用了一些手法,如若我們蒸制的酒水想要達到這種水準,大約需要窖藏至少十年。此酒甚烈,每人不可超過半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