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散發出的光亮被眼前的少年悉數遮擋，少女微瞇著眼，似乎是害怕那幾乎快把她吞沒的目光。

“宋枝繁，今天我都到你面前了，你還要躲著我嗎？”少年眉眼上揚，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女孩。

宋枝繁微瞇著眼，還在適應眼前的環境。李塵晏看著眼前少女的疑惑和不解，壓抑住身體內的不耐因子，等著她開口。

遲遲聽不到回答的李塵晏沒有傷心或沮喪，因為眼前人此時此刻眼中蓄滿了淚，鼻尖開始泛紅。

老天爺！他的本意真的不是把她弄哭。

李塵晏忘記了來意，手忙腳亂地躊躇在原地，想幫女孩拭去臉上的淚水，手抬到一半連忙往回收，半天憋出一句，“別哭了。”

干巴巴，硬邦邦的一句話并沒有讓宋枝繁止住哭腔。結果某人還轉身就走，是留給宋枝繁一個不知所措但決絕的背影。

此時的宋枝繁已經顧不上李塵晏會不會覺得她莫名其妙，她已經被眼前的景象砸蒙了。

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在她的眼前鋪展開，日光為她照亮了屬于青春時刻的記憶。

任何事物都經不起時間的洗禮，更何況是爭得你死我活的市場買賣。

她明明記得在三十歲生日回來看到時候因為政策重心的轉移整條街的店面基本上都換新了，只留下一個熟悉的標志性建筑——司匯伍貨。

但現在，一切都是十幾年前的模樣，仿佛她從未長大，亦或者說過往種種好像不復存在。

站在人潮中央未免有點羞恥，宋枝繁也有點站不住了，憑著點兒意志力做到了馬路邊的石柱子上，看著車流發呆。

她想不通，為什么人能一下回到過去，還是個這么尷尬又迷茫的時候？難道她在昏迷？總不能真是回到十幾年前吧。

想著想著，宋枝繁躍躍欲試想掐自己一把或者給自己一個輕輕的巴掌，做了會兒心理建設，還是舍不得，最后只呆呆地摸了下自己的臉頰。

越想越覺得不服，她二十八歲熬出頭好不容易享受兩年自由些的日子，為什么、憑什么把她送過來？懟天懟地，最后怕氣壞自己煩躁地滋了一聲繼續發呆。

李塵晏往回趕的時候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少女身上的低氣壓，整個人都透露著“我很不爽，別惹我”的危險氣息。

換了旁人可能不在意可能覺得這女娃娃奇怪的要命，這落在李塵晏眼里，他不禁笑出了聲。還怪可愛的。

宋枝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覺李塵晏的靠近。

“吶。”

宋枝繁尋著聲音望過去，只看見人高腿長的少年坐在她身旁，兩條大長腿隨處彎曲著，甚至顯著有點委屈。

她再看看自己，筆直筆直的。突然之間，無名火又涌上心頭。一瞬間又把視線放回到停靠在近處的奧迪上。

李塵晏不解，但他從不矮于行動。靠著先天優勢，兩人之間的距離急速縮小。

先前走的決絕的少年現在直勾勾的望著她，眼里有著屬于他的少年意氣和溺死人的愛意。

距離很快收縮到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熱氣，一股洗衣液的味道也隨之到來。兩個人，兩種味道，混雜又和諧。

宋枝繁在不知不覺間又紅了眼眶，她記不清他和他有多久沒見，像是分開了一輩子，誰都不敢回頭看，可明明只差一點。

李塵晏看著女生又有掉眼淚的趨勢，嘆了口氣，垂下眼尾，聲音脆弱又無奈，“宋枝繁，我真是敗給你了。”說完立馬拉開距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本來望著前方的李塵晏又轉過頭來，望向表面平復好心情的女生，緩緩開口道，“我以后都不會逼你回答了，宋枝繁。”

女生回望他，只呆呆地看著他。

“但咱慢慢來，成不？”他語氣帶著點乞求，他還是有私心，想和她有一個未來。

隨著李塵晏說完的瞬間，宋枝繁點了點頭。

她想通了，既然有機會重新來一次，那就要不留遺憾的過，至少得順著心意一點。

可能是宋枝繁過于平靜，顯得李塵晏硬生生忍下自己想跳起來歡呼的沖動但還是像個猴兒。

別管，他在心里給自己放了場盛大的煙花，整個人都燥熱起來，紅了耳廓，支支吾吾道，“喝…喝奶茶。”

宋枝繁接過奶茶，不急著喝隨手握住放在腿上。一只手拿好奶茶，一只手伸向李塵晏的臉，摸了摸，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嫩嫩的，滑滑的，軟軟的。不愧是十幾歲的皮膚狀態，但還是會嫉妒，竟然和他當警察那么多年的狀態差不多。

李塵晏不知道該怎么反抗，好像也是根本就不想反抗。他全程乖巧，任憑宋枝繁捏了又摸。

如果他有尾巴，現在應該已經翹到天上去了。周遭過路人隨意吐槽了一句，“萬惡的小情侶。”

李塵晏嘴角上揚，心里美滋滋。

是的，宋枝繁和李塵晏天生一對。

一場跨越十幾年的重逢，在科學上是解釋不清的，但也許，這是她的心靈所至。

宋枝繁呼出一口氣，收回手，垂下眼瞼，淚隨之滑落，她又低下了頭。

李塵晏動作比腦子快，彎曲手指撫去她的悲傷。事后覺得不妥，蹲下來看著宋枝繁，磕磕巴巴解釋道，“禮尚往來，你…你剛剛…也”

他也垂下頭，臉頰憋的通紅，羞到極致還是開口，“你剛剛也碰了我的臉。”

宋枝繁忽地笑了，鼻尖因為哭過還是微紅的狀態，睫毛略微濕濕的，但絲毫不影響她的明媚，陽光奪不走半分。

李塵晏現在只覺得他的心率很不正常，他又聽到少女明亮能撫去一切陰霾的聲音，“怎么，不可以嗎？”

明晃晃的開心，明晃晃的挑釁。

終于又見面了，李塵晏。

按道理說他該微微憤怒，隨口懟回去來著，可是他只是偏過臉，再不敢看她，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宋枝繁被逗樂了，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沒有什么鋪墊，宋枝繁拎著奶茶就走，瀟灑一句，“那我先走了，回見。”

只留下李塵晏一人原地迷茫。

如果她此時回頭，一定會看到少年控訴的眼神——不是，你就這么走啦？

可她沒有，甚至好心情得哼起了歌。

夕陽昏昏點點灑落在地面上，李塵晏看著她消失在拐角處，一如往常上演過無數遍的情形。

但這次，他的心里是藏不住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