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阻蛟
- 從伐廟斬神到超凡入圣
- 機智的光頭
- 4153字
- 2025-05-06 08:00:00
……
越水主河道決堤了。
但不是被上游的水崩開的。
是被人炸開的。
剛才那聲巨響就是火藥埋入新修建好的河壩后引爆發出的。
…
清晨。
天色陰沉得仿佛能滲出血。
下了一夜的大雨,天上烏云卻依舊壓得很低,仿佛觸手可及。
狂風一遍又一遍地在山谷之間呼嘯,壓倒了小樹,也從大樹身上剝下枯枝敗葉,越水河畔一直繚繞著“嗚嗚”哀鳴。
那一聲巨響過后,大地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巨大的漩渦在主河道水面形成,其中心有一道巨大的黑影緩慢浮現,隱約可見鱗片在渾濁河水中閃耀著幽暗光澤。
河壩之下早已看不見人影。
連夜沖刷的暴雨讓河水變得異常洶涌澎湃,此刻就像一頭掙脫了枷鎖的野獸,咆哮著沖下河堤。
被炸開的豁口并不大,卻不在熟土掩埋的那一側。
于是乎大水沖灌而下,涌入的是越水支流,水勢一旦尋到出口,便一發不可收拾,河壩之上裂紋如同蛛網般瘋狂蔓延開來,湍急水流會以極快的速度帶走這里的寸寸沙土,形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而這一過程,僅僅只需要片刻時間。
青色蛟蛇借水而下。
它的身軀也許不如周遭山嶺那般龐大,此時卻與水勢完全融為一體,鱗片閃爍的青黑色冷光被河水包裹,同樣隱匿在水中的蛟蛇頭部上有一雙幽藍色的眼眸,透發著暗光,攝人心魄。
蛟鳴響徹云霄。
聲勢駭人。
當它借助風雨大勢,全面激發自身潛能的時候,仿佛不再是昨夜那條畏首畏尾的青蛟,其刺破長空的氣息中竟然隱隱透著古老神秘的真龍威壓。
若是赤衣和邵弦在此,近距離感受到那股威壓,一定能瞬間察覺出這股氣息與此前遭遇過的老蛟完全不同,渾厚的血脈力量所營造的壓迫感甚至在那老蛟之上。
…
而此時直面這份蛟龍威壓的,卻只有孤零零一人。
不是邵弦,也不是萬羽山的陶元節,更不是楊繼勝,而是先前在越水之上與邵弦打過一回交道的武夫顧倉。
是的,那個僅有鎖皮境的縣衙捕頭。
從下游趕回來的時候,臬司衙門的人已經在河壩上炸開豁口并揚長而去,先前駐扎在這里的六方工人也都已被提前疏散。
顧倉提著鐵尺和腰刀在水柱如龍的河壩一側山嶺上茫然無措。
湍急水流把沿河的山路一并淹沒了,此刻能落腳的也就只有兩側山嶺,大水還在不斷地沖垮河壩上的泥沙石料與木樁,垮塌的聲音不斷傳來,渾濁河水浩浩蕩蕩地灌向下游。
而在河壩豁口之上的水幕中,蛟鳴不斷傳來,隱約可見有古木般粗壯的蜿蜒巨物在盤旋。
…
望著那上游水幕中的森然巨物。
顧倉彷徨了片刻,便轉頭沖向下游。
他的身形在林間飛速穿梭,速度越來越快。
其位置不斷順著山體坡度斜線向下,整個人的氣勢卻在短時間內不斷攀升。
如果邵弦此刻在場,便能清晰地看到顧倉的一身勁氣在瘋狂涌動、拔高。
鎖皮境中期…
鎖皮后期…
鐵骨…
鐵骨巔峰…
最后,他身上更是毫無征兆地涌出雄渾氣血之力。
磐血境!
而且是磐血巔峰。
充盈氣血在其體內筋脈泵動,一瞬間,連雙眸的血絲都有崩裂的痕跡,血水順著眼角滑落。
然而還未結束,顧倉的氣血還在不斷攀升。
他的體表開始出現絲絲龜裂紋路,一股蠻橫力道回歸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破壞他這幅身軀,造成不可逆的嚴重損傷。
但顧倉并未控制這種趨勢的蔓延,而是任憑那股蠻橫氣勢不斷攀升。
…
踏上距離河壩最近的一座石橋。
顧倉將腰刀從刀鞘中提出,左手鐵尺,右手腰刀。
呲啦——
此時他的氣勢已然徹底逼近到武夫中三境的門檻,只差臨門一腳,可那一腳若是邁出去,這幅身子恐怕當場就得碎裂成渣。
…
橋臺下河水翻涌。
顧倉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雙持的兵刃,靜待妖邪沖出水壩。
然而這靜默的片刻,他的目光卻是望向遙遠的西北方向,濃云和雨幕遮擋了一切,但顧倉依舊目光灼灼。
一直到青蛟裹挾著大水撞碎河壩,朝著下游猛灌而來,顧倉才收回他的目光。
同時將渾身磐血勁氣調動到最巔峰狀態。
咔嚓。
他的一只左眼應聲崩裂開來。
鮮血奪眶而出。
……
…
東側。
赤衣提醒邵弦:“打起來了。”
邵弦:“我曉得我曉得。”
他這會兒正在那條新開辟的河道里蹚著水搜集武器。
河壩都炸開了,大水卻沒有灌進這條新河道,里頭此時的積水堪堪沒過膝蓋,僅僅只是昨夜降下的部分雨水而已。
這說明河壩上的水終究還是灌向了原本的越水支流,楊繼勝在這里擺下的殺陣指定是派不上用場了。
赤衣坐在橫貫河道的一根鐵索上,看著邵弦蹚水忙碌,催促道:“再不追過去青蛟就要跑了。”
“哎呀你不是說蛟龍弱鐵嘛,我總得做點準備是吧?”邵弦只是一味地往自己身上捆鎖鏈。
還跑到河道末端抽出兩柄分量最沉的步槊扛在肩上。
赤衣見邵弦準備這么充分,也出手幫忙,跑回到山坡的密林里挑了一只體型沒那么夸張的迷你鎮橋鐵牛掛到邵弦肩上。
那小東西少說也有二百來斤。
邵弦:“確定要提著這東西去干架嗎?”
赤衣:“要不我再去下游找一條大橋,把橋底的鐵件給你拆來。”
邵弦擺手:“那玩意兒都快銹爛了,真派不上用場。”
…
一人一鬼尋著蛟蛇咆哮嘶吼的氣息趕往越水支流。
實際上中途并未耽擱太長時間,從青蛟沖出河壩,到邵弦叮叮咣咣提著一大堆東西趕赴現場,整個過程也就不到一刻鐘。
赤衣說另一頭阻蛟的是個中三境的高手,所以邵弦也不著急。
結果到了一看,高手都快被拆成一地零件了。
石橋崩碎坍塌。
湍急渾濁的水面上就只剩下四五只斷裂的橋墩。
青蛟此時就盤踞在石橋上游河水中,流水在那一塊形成了一口巨大旋渦,水汽澎湃,翻涌到了空中,幾乎與雨幕融為一體,匯聚成巨大水柱,而青蛟就沐浴在這座水柱之中。
青黑色的蛟鱗在水中熠熠生輝,泛著青銅般的幽暗光澤,鱗片、肉鰭不斷開合,紅膜之下不斷吞吐著濃郁的血煞之氣。
脊背之上有猙獰骨刺,就好似倒豎而起的一根根步槊,每一根都有肉膜連接著。
其頭顱似蛇似虎,兩腮有猙獰肉須環繞,額間還有隆起的兩截未成形的骨質結構,粗糲如古木虬枝。
…
“不對勁,它怎么可能還未走蛟就長出犄角!”
赤衣大老遠就看到了青蛟額頭上那倆玩意兒,鬼臉兒上血色雙眸頓時瞪得渾圓。
要知道當日那條釋放落雷的年邁老蛟都未曾長出犄角,那是化龍的無上象征。
難不成這條青蛟真的有成龍資質?
那似乎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朝廷準許了它的走蛟之勢,并非是忌憚那條老蛟,而是欽天監或者道庭中有人算到了水中青蛟身上的氣運,打算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蛟蛇通常不被視為妖邪,而是天地靈物。
助蛟成龍,一定程度上也是積攢功德的善事。
想必朝臣也是憑此堵住大離天子的嘴的,令其無從為楊繼勝開脫。
帝王往往自詡真龍天子,若越水河底有望成龍的蛟蛇被朝廷摁死,那某種程度上來說離帝就是在屠戮同胞……
反正文官們有的是各種角度去攛掇帝王。
但這并不是邵弦這會兒該考慮的問題。
赤衣眉頭緊鎖:
“怪不得它能自主調動風云將走蛟時日強行提前,你要小心,若是不敵,只管跑,千萬不要戀戰,我們吃的虧以后再算也無妨。”
邵弦步伐迅猛,沒有絲毫停滯。
因為他還在遠處山坡上的時候就看到了掛在石墩邊上的人影。
那是顧倉。
或者說,半個顧倉。
他以鐵尺刺入石墩,左手抓著鐵尺,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右臂齊肩斷裂,左半邊一條小腿也沒了,模樣何其慘淡,傷口處卻不曾流淌出一滴血,更像是個被摔碎了的瓷人。
…
有那么一瞬間,顧倉身上的勁氣突破了到了武夫中三境,也就是那所謂的金剛。
但這對他而言終究只是一種類似于兵解的手段,如回光返照般,即便達到了中三境的金剛體魄,也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
在那幾息時間里,他把腰刀斬到了蛟蛇頸部,半個刀身送入了蛟蛇鱗片之下,卻也僅此而已,未能再深入半寸。
青蛟被激發了血性。
嘶鳴聲中滿是積怨已久的憤怒,甚至是有幾分極度人性化的“委屈”。
可即便如此,即便已經斷了一臂一腿,顧倉還是攔在它的走蛟路上,不愿放手。
“吼——”
青蛟再次嘶鳴。
恐怖腥風與氣浪裹挾著碩大的冰錐從水柱中翻涌而出,朝著石墩上掛著的顧倉席卷而來。
緊接著,它身形盤旋,碩大猙獰的青黑色蛟頭探出水柱,肉須肉鰭飛速抖動,兇戾殺意盡顯。
…
忽然,蛟蛇莫名地感到心頭一顫。
下一瞬,破空聲自遠方傳來。
它眼眸轉動,就發現一口銹跡斑斑的黑色鐵牛在視野范圍內瘋狂變大!
嘭——
兩百余斤的鎮橋鐵獸就這么被掄圓了砸到青蛟面門上,結結實實地鑿在它額頭。
“嘶!!!!!”
這一砸,青蛟盤繞的身形連同后方的整片水幕都在瘋狂震顫,連那凝結的血煞之氣都潰散了三分。
青蛟身形翻騰,生生被砸得后仰,露出了青白色的腹部。
它怒然回首,便看到一道人影在山嶺頂端快速飛竄,如墨色電弧般極速逼近而來,他身上纏繞著好幾圈粗糲鐵索,后背還扛著兩桿沉重步槊。
僅是瞥上一眼,青蛟就認出了那人正是昨日屢屢挑釁自己的人族少年。
頓時,它眼中血煞之意翻涌而起,滿是厭恨。
…
可還未等青蛟做出反應,少年已經逼近碎裂的石橋一側,他身形如鬼魅般飛速竄動,在空中騰躍而起的瞬間,抬手在胸前一抹,肩背上纏繞著的粗糲鐵索便盡數釋放開來。
同一時間,鐵牛也被拽飛回邵弦手中。
鐵索在湍流之上如同花蕊綻放,前后兩段都掛住了斷裂的橋墩,纏繞了幾個來回,最后由穩落在中間橋墩上的少年奮力一扯。
噹——
所有鐵索瞬間繃直,在橋墩上架起了絆蛟索!
…
落在橋墩上的邵弦把最后一截鐵索從身上卸下,纏繞在腰間,反身拉起掛在石墩邊上的顧倉,將他拽了回來。
又順勢穩穩地接住后背滑落下來的兩桿步槊。
嘭——
一桿被他牢牢插入腳下橋墩。
隨即單手攥著另一桿步槊,往前邁開弓步拉開身形,整個人化作一柄勁弩般,將步槊投擲而出。
嗖!
那幾乎有腕口粗的步槊化作黑色細線,激射向水幕中的蛟蛇。
但這還沒完。
他猛踏腳下石臺,身形以更快的速度沖貫而起,雙臂咒紋乍現,直追步槊的軌跡,一人一槊,狠狠地鑿向青蛟頭顱。
整套動作沒有絲毫拖沓,雷厲風行。
…
轟——
越水上游,水幕被鑿穿。
蛟蛇哀嚎聲震天。
…
似是心有所感。
東海之上,一道巨大身影破出水面,直沖越水上游。
正是那劈碎了天師廟的老蛟。
它鼓動風雨,巨大身形在云霧之間竄動,殺念滔天。
卻在剛剛沖上云端的時候察覺到了一件令它更加震怒無比的事。
…
越水沿岸,龍王廟庭院中。
石桌之上擺著的一口燒水沏茶的炭爐忽然毫無征兆地燃起火舌,頃刻之間,便將一旁的廟樹燒成了灰燼,明明大雨滂沱,火勢卻絲毫不受影響。
正是陶元節與邵弦喝茶吃餅之后遺留下來的那口炭爐。
…
老蛟震怒。
轉頭直撲龍王廟。
卻在凌駕于龍王廟上空的時候止住了身形。
庭院中空無一人,只留有那被燒死了樹根的廟樹殘骸。
…
老蛟對著天宇怒吼:
“我那后輩是身負天地機緣的生靈,輕易不會沾染因果,縱使走蛟入海也會主動壓著水勢,絕不會傷人性命,你道庭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而回應他的,是陶元節的悠然聲音:
“還不明白嗎?朝廷不是它走蛟成龍的劫數,道庭也不是,越水的百姓更不是,這些年在越水犯下無盡殺孽的你,才是它的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