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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棺材里過夜

“誒,聽說了沒?王府鬧鬼了。”

“早些時候就聽說了,說是土地神像突然濺血,給府上的婢女滋了一身。”

“豈止是濺血啊,據說怨念可深了,府邸里邊供的家神像設全少了個精光。”

“據說把禹王爺都給嚇著了。”

“可不得嚇著么?臨近中元節突然鬧出這事,這會兒陰氣還沒走起來就有怨鬼叩門,到時候指不定還得出什么亂子。”

“你們懂個屁,禹王會怕怨鬼?他怕的是京師朝堂上那些筆桿子借題發揮亂寫奏折。”

“我看你也是不懂裝懂,禹府遭鬼干奏折什么事。”

“呵呵,有鬼就說明有冤啊。”

……

玉帶河畔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七嘴八舌。

對岸府邸內的火還沒撲滅,這頭估計已經腦補出好些跌宕起伏的說書素材了。

洪九說什么也要去湊個熱鬧,被邵弦生拉硬拽著拖回了祠祭司差房。

別人不曉得禹王府里咋個回事,邵弦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明明秦子彤她倆晌午過后就已經進了禹王府,結果還是鬧出來這么大亂子,那可是道庭龍虎山的人,宅子還是皇親國戚的宅子,光憑這火能燒起來,就足以見得那赤衣究竟有多兇。

邵弦巴不得躲遠一點,哪里敢去湊這熱鬧。

好在洪九躺上床榻便消停了。

邵弦揣著錢袋子,原本是準備伐廟匠的差房休息,忽然想起早些時候棺材鋪余老頭說的什么“怨念”啊“因果”“積處亡氣”什么的,還有秦家主仆二人的“守株待兔”,越想越覺得不踏實。

“反正租金都給了,試試效果先。”

打定主意,邵弦抱著被褥又出了差房。

……

于是余家棺材鋪在入夜時分準備關門歇業的時候迎來了“老顧客”。

看到邵弦抱著發黑的被褥出現在門口,余靈魚頭有些大。

她現在是懶得再去翻那話術攻略了,因為眼前這小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你干嘛?”

“睡覺啊,租金都給了的。”

邵弦抱著東西自顧自走進了店鋪。

余靈魚沒想到對方白天說的是真的,真的要把棺材當睡榻用,頓時有些急了:“這里是棺材鋪,睡覺得去對面吧。”

“對面太貴了。”

邵弦拋下一句話,還沒等余靈魚阻攔,自己徑直走進了鋪子后方宅院。

說是宅院,其實上面蓋有頂棚,房梁瓦片一應俱全,應該算是庫房才對。

也不知道他們家是生意不景氣還是生意太過景氣,反正存貨不多,庫房里寥寥幾口棺材都是平整分落著的。

好端端一間寬敞的庫房硬是給擺成了停尸房的造型。

白天那會兒即使有陽光從天窗照進來,里邊也是森然一片,到了夜晚,這宅院里就更是陰氣逼人,一丁點兒酷暑六月的感覺都沒有。

再加上墻角處整齊碼著的一排半大紙人,陰涼勁兒又增添了好幾分。

邵弦一踏進屋子就知道自己這一床被褥是帶對了。

邵弦掂了掂腰后別著的大榔頭,在這停尸房啊不,在這庫房里找到了白天余老頭給他介紹的那口桃木棺材,在里面鋪上床褥。

邊鋪邊道:

“你這屋里頭怎么也不點盞燈,烏漆嘛黑的。”

還嫌黑?這屋里頭最黑的就是你了。

余靈魚看著庫房里那渾身冒黑氣的少年,很是頭大。

“油很貴的。”

說話間,那冒黑氣的家伙已經翻身躺進棺材里,探出一只手來招了招對她問道:

“你這會兒還能看到怨念不?”

此時余靈魚的視角里,少年躺進去之后確實不像原來那樣周身發散式地縈繞黑氣,那些黑氣被棺材四面阻隔,只從棺材口處噌噌往外冒。

那場面就像是有什么千年老僵尸隨時準備從棺材里撲出來似的,看得人心中瘆得慌。

“得把棺材蓋蓋上。”余靈魚道。

“就是說有用咯?”

邵弦噌地一下坐直起身,給余靈魚嚇了一哆嗦。

后者輕搭著自己的一馬平川,嘆了口氣道:

“有用的。”

邵弦又滿意地躺了回去。

有用就好。

如果只有余老頭這一張嘴叭叭著說他身纏怨念的話,邵弦還可以不當一回事,可那赤衣是真的莫名其妙跟著他從青陽縣走到了丹州城,更別提白天秦家那倆還說要搞什么守株待兔。

起先他覺得赤衣大概率會像江里的邪祟一樣被城門攔住,可現在王府都被點著了,說明那玩意兒極有可能已經進城了。

都到這會兒了邵弦也只能選擇相信余老頭的話。

伐廟確實有可能會招惹什么因果怨念,而野神會尋著怨念來找他復仇。

那白家娘娘和虎妖遁走之前看他的眼神都恨不得給他生吞了,邵弦總不能指望祂們睡一覺就氣消。

……

躺在棺材里,邵弦總覺得還差點什么,蛄蛹了幾下才發現原來頸下空空。

他于是對余靈魚問道:“忘了帶枕頭,你這里有沒有?”

余家是賣棺材的,配套的紙人、壽衣、棺材釘自然是一應俱全,壽枕肯定是有的。

余靈魚隨手從貨架上抽出來一只內填著艾草香茅的布織壽枕丟進那冒黑氣的棺材里。

棺材里很快傳出來聲音:

“喲還挺健康的嘛。”

……

這都啥人吶。

余靈魚感覺頭有點痛。

熬夜看余家望氣術時候都沒有這么痛。

“誒,你真打算在這過夜啊?”

棺材里那位又噌地一下坐起來,連帶著大片黑氣蕩漾開。

余靈魚又是一哆嗦,白眼狂翻。

黑氣少年雙手搓著光滑的棺材板道:

“是啊,對了,一會兒你睡哪?”

“我不睡,鋪子里沒有床,爺爺他老人家腰背不好回老宅子里睡了。”

余靈魚覺得自己暗示得已經很明顯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介意躺棺材,也得考慮一下我小姑娘家的感受吧?

誰知對方道:

“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實在不放心的話你也回老宅子休息吧,我幫你們看店,放心,遭不了賊的。”

正人君子會天天去夢回坊找姑姑的?

余靈魚倒是不擔心遭賊,棺材鋪里一共也沒幾兩銀子,更不會有賊人惦記庫房里這些晦氣的家伙事。

其實她平時夜晚也是回老宅的,只是近些天來一直在研習望氣術,而自家爺爺晚上那鼾聲又幾乎能把宅子的瓦片震得共鳴,不得已才挪到店鋪里來過夜。

“算了,你喜歡就睡吧,別打呼嚕就行。”

余靈魚擺擺手,轉身走出了庫房。

中途還不忘回頭提醒:

“想要怨念不外泄,就記得把蓋子蓋上。”

回到鋪子里。

余靈魚開始給鋪門一片一片地安上門條板。

扣上門閂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對勁。

自己怎么半推半就真的同意跟一個陌生少年共處一室了?

萬一他半夜心生歹念怎么辦?這破門板可不好拆,到時候自己想逃都沒地方逃。

余靈魚四下張望,最后從抽屜里掏出一把剪扎紙用的小刀放在案頭。

嗯,他要是敢亂來我就捅自己一刀,滋他一身血。

這般想著,余靈魚心安了幾分。

隨后就聽到庫房里傳來棺材板被拉拽的聲音和少年的動靜:

“喲,這還是個滑蓋的嘞?”

……

入夜。

門外行人的窸窸窣窣漸絕。

偶爾只有地上干枯的槐樹葉被微風拖動發出的咯咯聲。

余靈魚坐在自家爺爺的竹椅上,手中抱著一本薄薄的《余氏望氣術》,腿上橫放著那把剪刀。

也不知道是棺材板蓋得足夠嚴實還是那少年真的不打呼嚕,后屋里很是安靜。

她得以全神投入研讀手中的秘籍。

燭光下,少女鬢角青絲下垂,目光如琢,逐字逐句地拆解書本中的龍飛鳳舞。

余靈魚身子微躬。

這竹椅是給余老頭量身定做的,余靈魚身段與之相比幾乎長出一截,只能蜷起雙腿,把書本架在膝蓋上看。

但即便如此,她明眸之間也不見有一絲疲倦之色。

從懂事開始,余靈魚就沒有睡覺的習慣。

常人入夜之后的疲勞眼澀她從來都沒有體驗過,有的時候她不禁會去想,睡覺是什么滋味,做夢又是什么滋味。

爺爺總說身在老余家有這一手不睡覺的天賦是大好事,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驚擾。

但余靈魚覺得爺爺在誆她。

如果睡覺真的是什么折磨人的事情的話,他晚上的呼嚕聲怎么能那么驚天地泣鬼神。

不過也好,自從開始翻看自家的這本傳承功法,余靈魚算是找到了打發夜晚時間的最佳方式。

一連好幾天都是不知不覺中天就亮了。

以往還真沒覺著這識陰陽斷因果的望氣術這么有趣,直到最近撞見那渾身冒黑氣的少年……

“叩…叩…叩……”

就在余靈魚全神貫注的時候,鋪子門板處卻傳來輕微的噪音。

那動靜不是敲門聲,只是強風穿巷而過的時候帶動了門條板撞擊門楣發出的聲響。

但,這個時節應該很少刮大風的才對。

而且,那動靜真的很像敲門聲。

余靈魚放下手中書本抬頭看向面前的十幾條門板。

她在等巷子里的大風離開,好繼續看書。

周圍環境太過嘈雜的話她根本看不進去。

“呼呼呼…”

以往這風也就一陣子就過去。

但今晚卻稀稀拉拉地在槐樹巷里轉悠了老半天,始終不肯離去,拉扯著門條板不停發出噪音。

“叩…叩…叩…”

余靈魚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她把腦袋埋在膝蓋上,用書本扣住后腦勺,嘈雜的動靜把她剛才沉浸的思緒全都打亂了,她只能停下來靜等風聲結束。

可那門條板響動的聲音卻依舊不肯停下來。

余靈魚用手搓了搓自己的精致臉蛋,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硬著頭皮繼續看書,心想著那動靜也不算很吵,自己應該很快就能習慣下來。

但沒用。

這回,望氣術書上的字她是一個也拆解不了,生生卡住了。

“哎!”

余靈魚有些氣急敗壞。

“叩叩叩……”

她在鋪子貨架上找來幾根棺材釘,打算給那些門縫都塞上,沒了那些空隙,風也拉不動門條板,大不了明天開門的時候麻煩一些。

可是等湊到門邊上剛蹲下身,余靈魚發現門外根本就沒有風聲,只有門條板小幅度地擺動撞擊帶來的“叩…叩……”

“誰?”

“誰在外面?”

余靈魚對外頭喊了兩聲。

喊第二聲的時候聲音里已經帶上幾分顫音,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覺。

門外沒有回應。

但門條板依舊在響動。

“叩…叩……”

這讓余靈魚下意識伸手去抓住旁邊的那把剪刀。

此時她心中有一股恐懼悄然爬起,取代了原先的煩躁。

同時她也有幾分慶幸,慶幸后屋里還睡著一個大活人,這讓她心里多了幾分底氣。

不過余靈魚并不打算去喊那少年起來,她覺得等少年起來一看發現自己被風聲嚇成這樣一定會狠狠地嘲笑奚落她。

再三猶豫,余靈魚打算卸下最小的那塊門條板查看一下外邊的情況。

她不是笨蛋,這一掌寬的門條板卸下來,就算外邊真守著什么圖謀不軌歹人,也絕對是進不來的。

“可能又是哪個喝醉了的伐廟匠靠著門板睡覺吧。”

余靈魚放下剪刀,很麻利地卸下門條板。

隨即又很快地把剪刀拿起來。

“呼呼~”

一掌寬的門縫外。

除了風,什么都沒有。

斜對門夢回坊壩子上的燈籠還亮著,微弱火光鋪在巷中。

余靈魚左右踱步,變換著角度確認門外確實空無一人,這才心安不少,把門條板重新安回去。

說來也神奇,她這么一通搗鼓之后,風也停了,門板也不叫了。

余靈魚坐回竹椅蜷起雙腿,重新端起余氏望氣術。

……

余靈魚前邊鋪子里算是消停下來了。

但庫房這頭,輪到邵弦開始聽見奇怪的動靜了。

按理說,平時在祠祭司差房里跟那些同僚睡一屋,再怎么樣鼾聲震天,邵弦努努力還是可以睡下去的。

可是這回躺在棺材里,外頭只傳來一點輕微的窸窸窣窣,邵弦就醒了過來。

因為那動靜聽著好像紙人在動……

他下意識握住了自己帶進棺材的榔頭。

然后就意識到,自己腦袋上可還頂著一座神龕呢,怎么樣也用不著榔頭的。

于是邵弦壯起膽子推開了棺材的“滑蓋”。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蒼白得仿佛隨時會化開的人臉。

就這樣懸在他面前不足一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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