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書將公司財務理論區分為以處理技術性財務問題為特征的標準（或傳統）財務理論與以處理制度性財務問題為特征的制度財務理論，并將后者作為研究對象。與相對成熟的標準財務理論相比，制度財務理論是近年來在國內學術界逐步得到重視的一個新興研究領域。國內不少學者在這一研究領域開展了不同程度的思考與探索，本書的目的便是嘗試為這一新興的研究領域增添我們的邊際貢獻。

作為本書討論的邏輯起點，第1章首先提出公司制度財務理論研究應該解決的若干基本問題，包括：什么是公司的制度財務問題；構成公司制度財務理論更為基礎的理論淵源究竟在哪里；作為一個全新的理論形態，公司制度財務理論是否應該像新制度經濟學理論那樣有一個或一些最基本的概念或范疇，如果是，這些概念或范疇是什么；作為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公司制度財務理論的內部結構是怎樣的，其中不同理論元素之間的內在關聯又是什么；為了確保所構建的公司制度財務理論具有可辯駁性，公司制度財務理論研究應該遵循什么樣的研究邏輯和研究范式。對上述各項問題的回答構成了本書的基本任務。

第2章旨在論證“公司財務控制權”作為制度財務理論核心范疇的科學性，并對該范疇的內涵予以明確界定。本章首先根據經典的（財產）所有權定義引申出公司所有權的概念。具體論述分為3個環節：從物權法著手，對所有權的法律性質做出嚴格的界定；以時間為序論述了財產所有權的西方哲學（或法哲學）淵源，目的是求證（個人）財產所有權存在的依據；建立在財產所有權定義的基礎上，論證了為公司股東所擁有的公司所有權作為一項新型物權而存在的合理性與科學性，并從法律和經濟學兩個角度對公司所有權的內部結構做出詳細解讀，從而為公司財務控制權概念的提出奠定了堅實的學理基礎。在公司所有權概念的基礎上，本章進一步確立“公司財務控制權”范疇，并對其內涵做出明確界定。研究結論表明：公司財務控制權是公司控制權的核心；與公司控制權一樣，公司財務控制權包括剩余財務控制權和合約財務控制權；鑒于公司控制權體現了公司所有權的本質，公司財務控制權因而是從屬于公司所有權這個大的范疇；與公司所有權一樣，公司財務控制權的終極主體只能是公司的股東，而不是公司的其他利益相關者。

第3章的任務是基于新制度經濟學的企業理論對公司財務控制權的具體配置做出充分論證，并進一步運用公司財務控制權理論對公司財務治理的若干理論問題提出了自己的觀點。3.1節對新制度經濟學的企業理論做了全面的、體系化的回顧，不僅關注企業理論各主要文獻自身的觀點以及彼此間的內在關聯，同時在現代企業理論歷史演進的背景下評價這些重要文獻。這種動態的，并且是建立在不同理論間的橫向聯系的回顧與評價可以避免在財務理論研究中引用現代企業理論主要觀點時可能發生的斷章取義、一葉障目等現象。在3.2節，我們試圖就本書中心問題之一的公司財務控制權配置形成自己的獨到觀點。研究結論表明：由于現代企業中所有與管理的分離，作為公司所有權核心的公司財務控制權被分解為合約財務控制權和剩余財務控制權，前者配置給公司管理者，構成公司財務管理的依據，后者為公司所有者即股東所保留，構成公司財務治理的基礎；剩余財務控制權是公司剩余控制權的核心要素，因此體現了公司財務控制權的所有權（或產權）屬性。為進一步論證“公司財務控制權”概念的科學性和規范性，本節將本概念與財務控制和財權這兩個國內財務學研究中頻繁使用的概念做了深入的比較研究。3.3節在厘定公司財務控制權理論與公司財務治理理論之間內在關聯的基礎上，就公司財務治理的若干重大理論問題形成自己的觀點，這些重大理論問題包括公司財務治理的本質理論和目標理論。本節首先對國內研究制度性財務問題的若干理論流派做了較為全面的回顧與評價，這些理論流派包括宏觀財務論綱、所有者財務論以及財務治理理論。在此基礎上，最終形成關于公司財務理論體系的新觀點以及公司財務治理理論研究的新范式。嚴格遵循這一新體系與新范式，本節得到如下研究結論：公司治理的核心是公司財務治理；公司財務治理的本質是公司財務控制權的效率配置，包括公司剩余財務控制權的配置以及合約財務控制權的界定；公司財務治理的目標是實現代理成本最小化，該目標內在地統一于公司財務管理的目標，即股東價值最大化，但二者的效率導向明顯不同，前者以成本最小化為導向，而后者以利潤最大化為導向。

第4章旨在為前面兩章形成的理論觀點進一步提供經驗和實踐意義上的支撐。由于股東價值觀主要根源于美國公司的實踐，本章首先對美國公司治理以及財務控制權配置在過去以及當前的做法做出深入剖析。同時，由于國內學者大多推崇利益相關者價值導向，而該價值導向主要來源于日本和德國公司的實踐，因此，本章同時對日本基于利益相關者導向的共同治理模式展開分析，對其形成的歷史邏輯以及當前和未來日本公司治理模式已發生和將要發生的制度性變遷做出較為全面的描述。在經驗分析的基礎上，本章得出如下研究結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股東價值導向從未從美國的經濟制度中消失，恰恰相反，由于資本市場上的激烈競爭，這一價值導向在美國公司治理和公司財務治理實踐中正變得更加深入人心；公司治理和公司財務治理的利益相關者導向是在“二戰”后日本特殊的經濟背景下形成的，當然也與這個國家的文化與傳統價值觀有關，卻構成20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所面臨經濟問題的重要誘因，因此，在理論界尤其是政府的推動下，日本上市公司的治理模式正悄然轉向股東價值導向，而且，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尤其是國際資本市場的一體化，這一趨勢將是不可逆轉的。

近年來，國內財務學界針對公司制度性財務問題提出了不同的競爭性理論解決方案；此外，國內學界有關公司財務實踐的目標是應堅持股東價值導向還是利益相關者價值導向的爭論日益激烈，而且越來越多的文獻似乎更加偏向于堅持利益相關者價值導向。基于法學理論和新制度經濟學的企業理論，本書提出了以“公司財務控制權”為核心概念的財務治理理論，從而在理論上論證了公司財務實踐中堅持股東價值導向的法律和經濟基礎；同時，通過分析西方發達國家長期以來的公司財務治理實踐，為堅持股東價值導向提供了進一步的經驗基礎。在現有理論之外，本書的研究成果預期為公司制度性財務問題的解決提供一個可替代的、具有經驗基礎的理論方案。

黃壽昌

202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