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時節，捧讀程晟亞的詩集《光與風》，感到春光明媚、春風和煦、詩意盎然。

這是一本美觀而精致的詩集，篇幅不長（6編，130首詩），然而，其鮮活的意象、沁脾的詩味、盎然的詩意，值得廣大讀者品評和鑒賞。

一、青春的短笛，博愛的旋律

讀完《光與風》的全部詩歌，掩卷而思，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它短小精悍、內容豐富。所有的作品都在30行之內，最短的僅四五行。篇幅雖小，但容量大。從一定意義上講，短詩比長詩難寫，如同由簡單的表述到復雜的言說難，由復雜的言說到簡單的表述更難。然而，詩人卻能駕輕就熟地將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事物和現象，經過精心詩化和情感過濾，給我們呈現出一幅幅清新簡潔的畫面。

請看開卷之作《愛情》：

你是清晨的第一縷光

沾著露水

濕了我的夢

我為你綻放了

花朵一般的愛情

一瓣是美麗，一瓣是羞澀

一瓣是欣喜，一瓣是酸楚

還有一瓣，那是落在我心中

深深的、無法言喻的憂傷

這是一首寫得比較成功的小詩。詩人活用比喻，把愛情比作“清晨的第一縷光”，自己是這“第一縷光”照耀下“綻放”的花朵。繼而由花朵聯想到“花瓣”，用“花瓣”表現愛情中“愛”和“被愛”的不同感受。詩人在這首小詩中很好地運用了暗喻的修辭手法，使得抽象的概念變成了具體可感的事物，讓我們在品讀中得到直觀和美的享受。

與《愛情》一樣，第一編、第二編、第三編中的許多詩歌，詩人大多用短短數行、寥寥數語營造一個個充滿熾熱之愛和真摯之情的意境。它們或觸景生情，情景相融，以物象訴說心中的感受，表達情感，如《想念是青春的花》《水月》等；或從具體的語境中展開想象，進而表達詩的旨意，如《很久沒有寫詩》《思念》等；或直抒胸臆，直奔主題，如《當我老了》《寫在國慶前夕》《致母親（組詩）》等。這一類詩讀起來朗朗上口，意猶未盡，給人以簡而明、清而爽的感受。字里行間洋溢著的青春活力，以形象為載體，借助想象的翅膀在讀者的視野里、腦海中飛動，同時展現出一個廣闊的想象空間。不難看出，這些小詩就是詩人手中的青春短笛，她用心用情、得心應手地吹奏出愛的旋律，悅耳動聽又愉人性情，感人至深。詩人以無私的博愛為主線，藝術地串聯起友愛、情愛、親人之愛、家國之愛等一系列閃光的珠璣，令人目不暇接。這些愛的暖流早就在詩人的心田里、血管里流淌著，現在終于流出了筆端，變成一個個立在紙上的有血有肉的、充滿生命力的文字，直擊我們心靈最柔軟的地方，并喚起強烈的感染和共鳴。

二、詩從生活來，情自肺腑出

詩，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這個耳熟能詳的話題，并沒有因其由來已久而失去現實意義。真正經得起時間檢驗的詩歌，正是詩人在長期生活中深刻體驗和思考的結果。只有對生活傾注了積極健康的思想感情和對生活知恩圖報的有心人，才有可能寫出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強烈的時代特色的詩歌。

程晟亞不僅深諳詩的本質和來源，而且善于運用恰當的表達方式和技巧述說自己對生活的感知和感悟，以及對社會、人生的情感態度和理性認識。比如，在《生活的詩意》中，她這樣寫道：

生活的詩意

在一個輕柔的眼神

在一句雋永的話語

在白云，在清風，也在綠草

在微笑，在哭泣，也在沉思

在你我的生命

這是詩人從對生活細致的觀察和深刻的體驗中得出的感悟。“輕柔的眼神”“雋永的話語”，還有“白云”“清風”“綠草”等，這些事物和現象，我們幾乎每天都見過、聽過、遇到過，但我們大多數人都有可能習以為常、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無動于衷。只有懷著一顆對生活感恩的心，并具有對事物敏銳的感受力和見一葉而知秋的洞察力，才能于平凡中發掘不平凡，才能在平常并不怎么起眼的事物中發現其詩意和美感。詩人正是這樣一位生活中的有心人，其可貴之處就在于能夠從日常瑣碎的生活小事和司空見慣的現象中發現別人所忽視的美的東西，并賦予其詩意。這樣的詩歌讀起來，我們開始也許會認為平淡無奇、波瀾不驚，但最終卻覺得，它是完完全全的“人間煙火”，充溢著滿滿的人情味和提煉過的生活的原汁原味，能引起我們心情的愉悅和心理上的滿足，因為它來自生活，又高于生活。又如《致女兒》：

10年了，時光如同流水

還記得你出生的那一日

天上下著小雨

記得你送我整盒的糖果

笑容好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

……

親愛的，我的孩子

這首詩送給你

讓我慢慢地，讀給你聽，我不應該

在你生病時才溫柔對你

詩人是一位年輕的母親，因此，以母親的身份寫給女兒的詩更親切、更動人。詩人在表達對女兒深深疼愛的同時，又流露出對女兒的絲絲歉疚之情，讀來親切自然又感人至深。以母親的口吻寫給女兒的詩很多，好詩也不少，這首詩沒有華麗辭藻的堆砌和濃烈感情的渲染，而是用幾個特寫的鏡頭和畫面凸顯母親對女兒無私的感情。

白居易說：“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我們看到，詩歌的旗幟上飄揚和閃爍著的永遠是“抒情”二字。詩人不僅很懂得詩的內容和形式的辯證關系，更知道發自肺腑之情，對于詩歌表達的效果和影響是多么重要。

三、清而見爽，淡而有味

初讀《光與風》，給我最突出、最深刻的印象也許就是它的短而精、小而巧。但當細細品味之后，我覺得短小精致中顯現出清而見爽、淡而有味的特色。這一特色主要體現在前面說過的篇幅短小精致、內容完整，有的篇什還具有一定的思想張力和濃郁的詩味。詩人在遣詞造句、營造意境和呈現畫面時，都似乎在努力地刪繁就簡、摒棄渲染，也許這是詩人在創作中有意仿效和追求的風格。比如《水月》《我喜歡》《致陽光》《而你呢》等，大都在四行至六行之間。然而，這些“袖珍式”的小詩，猶如詩的百花園里一朵朵小巧玲瓏、生氣勃勃的奇葩，帶給我們的是清麗、淡雅和爽快之感。這恰恰成就了《光與風》別樣的詩味——沖和與淡泊，對讀者而言，即在輕松愉快的閱讀中，行云流水般穿行于短而精、小而巧、清而見爽、淡而有味的詩行之中，暢享詩的美妙意境。對詩人來講，則完成了《光與風》所展現的心靈光照、青春風采的過程，并呈現了由此過程所能達到的結果。

歌德說：“十全十美是上帝的尺度，而要達到十全十美的這種愿望，則是人類的尺度。”從這個意義上說，《光與風》的題材還應更廣泛一些，意境還可以在新、奇、巧三方面上進一步下功夫，語言也還可以更加生動形象、靈動和含蓄。

瑕不掩瑜，程晟亞的《光與風》為詩歌的交響樂平添了一支小曲，而它動聽、飄逸的音符將繚繞在愛好詩歌的人們的耳際。我殷切期待著詩人在詩歌創作的道路上繼續努力，砥礪前行，奉獻更多、更好、更美的詩篇。

劉雪庚

2020年3月

（劉雪庚，詩人，作家，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