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漆黑，楊痕瞇著眼睛看向半拉開的窗簾，整個人陷在床里，昨晚出乎意料沒有失眠，如果不是淋浴間傳來水聲，他都還沉浸在睡夢之中。

拼盡全力從被窩中伸出一只手，從床頭桌上拿起手機，剛打開屏幕，原本半瞇著的眼睛又被高亮晃的睜不開。

等終于適應了睜開眼睛，一看時間，才六點半，武回山一般都起這么早嗎？

楊痕把手再次縮回被窩里，腦子放空，雙目無神，但是困意卻在慢慢消失，就這么躺了十分鐘，肚子一陣饑餓感把最后吊著他躺著的氣給掐滅了。

只好慢吞吞爬出被窩，穿上衣服，唉，踢球可真累……

武回山穿著拖鞋從浴室走出來，看到楊痕睡眼惺忪的樣子，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說道：

“要不要去洗個冷水澡，我早上一般都這樣，洗完以后清醒多了?！?

肚子餓加上想上廁所，楊痕沒有回應武回山，拿起一包紙快步走進廁所，心想：大早上洗冷水澡，怎么不讓我去死呀？

武回山看著他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自問道：“不理我？他是沒聽見嗎？”

通暢的排泄后，身體輕松許多，腦子也清醒了不少，楊痕甚至吹著小曲走出廁所。

武回山已經穿戴好了，短袖球衣外面披上一件羽絨服，短褲外面再套一條長褲的奇怪穿搭，頭頂上還帶了一頂手織羊毛帽子，帽子上繡著W愛心Z。

看楊痕一出廁所就看著自己，武回山催道：“快洗漱準備一下，等會兒吃完早餐要出發去訓練了。”

楊痕真是睡懵了，這么一說他才想起來，今天訓練時間是八點到十一點，所以最晚七點半球隊就要出發去訓練場地了。

再一看現在，已經要到六點五十了，趕忙刷個牙，擦把臉，套上還算暖和的衣服，跟在武回山屁股后面前往餐廳。

大家都差不多到齊了，餐廳里，聊天的聊天，刷手機的刷手機，還有趴在桌子上睡覺的。

兩人坐到了張飛羽他們的那張桌子邊，今天的黃文精神頭很不一樣，按照他的習性他應該是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那一批人。

今天的他卻是十分精神，表情帶著些許焦慮夾雜著一點點亢奮。

楊痕按照常規情況給自己拿了一份早餐，當然，這個常規不是增肌日的常規，而是以前的常規，比賽前幾天還是恢復到以前比較好。

飯桌上，武回山還是沉默寡言，好像在思考著什么，黃文也是郁郁寡歡，有氣無力地吃著早餐。

只有張飛羽時不時挑起一個話題，只有楊痕會回應幾句，他也就意興闌珊，悶著頭吃東西了。

七點二十，方通辰站起來，一個個桌子巡視著，看到睡覺的就拍醒，吃飯的催兩句，閑著沒事干的就被趕到樓下先去坐車。

楊痕他們一桌都被趕到樓下，七點鐘，天還是漆黑的，月亮依然明亮地高掛空中。

濕冷的空氣一陣又一陣鉆進心窩里，骨縫里，不同于北方，南方的冬天是濕冷，比單純的干冷要更具侵蝕力。

大巴已經停在門口了，車身上印著綠城隊的隊徽，還有主場球場的圖片，車窗前還插著一面小小的隊旗。

被趕下樓的幾人連忙爬上車，雖然稍微暖和了一些，寒意還是未減半分，楊痕不禁抱怨道：

“怎么這么早就訓練，天氣這么冷，真是受不了?！?

武回山說道：“能有場地就不錯了，這屆預選賽條件太差了?！边@還是他今早第一次開口。

“上一屆在昌圖舉辦比賽的時候，我們可是給每個球隊都提供了一個單獨訓練的場地，這次說是在省城舉辦，條件還不如我們呢?！?

黃文也開口了，“忍忍吧，反正踢完這幾場就走了，全國大賽條件肯定要好的多。”

張飛羽聽到黃文說話就來勁了，“你還會說話?。苦?？今早和你說話你不是愛搭不理嗎？”

黃文張口正想說什么，方通辰已經帶著大部隊上車了，他馬上就像被封印了一樣閉上嘴，偏頭往窗外看去。

等到車啟動后，空調也跟著啟動起來，車內瞬間溫暖了不少，車內原本冰冷的氛圍也開始解凍，雖然還是沒幾個人說話。

張飛羽看楊痕也沒事情干，冷不丁問道：“你踢的位置是影鋒嗎？”

“影鋒？”楊痕思索了一下，“應該是的，畢竟你這么高，肯定是你來踢中鋒?！?

武回山聽到二人對話，偏頭往這邊看過來。

“我就知道，你這個身材還是踢影鋒最合適，中鋒不適合你?！?

楊痕笑笑，不想反駁，說道：“或許是吧……”

“以前分組訓練的時候，我倆的位置一直重合，都是分在不同的組，但我一直覺得，我們搭檔在一起不僅沒問題，反而會更強。”

楊痕現在很愿意聽不同人對于足球的見解，以前他不了解還沒發現父親對于足球的了解也算是資深了。

所以他也想聽聽張飛羽的想法，饒有興致地問道：“怎么說？你給我分析下我倆強在哪里？我看不太出來?！?

“我們個人能力都很強吧?！闭f道這句話時，張飛羽顯然有些臉紅，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一邊的武回山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回應道：“是不差，都挺強的?！?

張飛羽臉色更紅了，假裝沒聽見武回山的話，繼續說道：“我身高高，你速度快，我們就可以組成一高一快組合。”

楊痕打趣道：“我負責高，你負責快嗎？”

“我給你說認真的，我可以搶點，你可以持球突破，你可以給我傳球，我也可以背身幫你做球，這不就是天作之合嗎？”

楊痕點點頭，“你說的確實不錯，很有道理呢，不過具體的細節我還是不太懂?！?

張飛羽一時語塞，具體細節？自己要怎么和他解釋，只能說道：“等今天訓練你就知道了?！?

武回山接著說道：“你們倆說不定還真的是一對很強力的組合，其實那天的比賽我感覺我和飛羽的搭檔還真不是很適合?！?

張飛羽問道：“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面對這個實力強勁的隊長，他當然第一時間想自己的問題。

武回山笑呵呵地說道：“沒有，你表現的不錯，是我們兩個就不適配，不是可以產生化學反應的球風，我的風格就是內切尋求中路突破，這樣必然擠壓你的空間。”

他話鋒一轉，又說道：“但是楊痕不吃空間呀，你在中路，楊痕可以去邊路，你在中路壓制力不夠，他也能撕扯空襠幫助你。”

黃文也不看風景了，轉過頭來聽著他們三人的討論，張飛羽死死盯住他，整整十秒鐘，他才把張飛羽推開：“你們講你們的，別管我，我在旁邊聽一下，嘿嘿?！?

張飛羽偏過頭，說道：“這么說好像確實，楊痕在前場好像還挺全能的，哪里需要去哪里?！?

楊痕聽了有些驚訝，自己的目標是成為一名前場多面手，但是自覺還差的遠，難道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已經很全能了嗎？

“我確實就沒法做到這么多工作，而且我以前擅長的突破再也回不來了……”武回山拍著自己的腿，苦笑著。

看其他人聽到他的話都不說話了，他馬上又調整了一下表情，笑道：

“不過飛羽你也要做好準備，因為你作為高中鋒，就是要有給影鋒做支點的覺悟，幫助他纏斗對方后衛，擠出空間，還有爭高空球這樣的臟活累活?！?

“我知道，我其實無所謂的，能贏比賽的話，而且怎么樣踢作用最大，我就怎么踢。”

楊痕接過話頭，“你也別這樣說，我怎么能一直讓你干臟活，我們要相互配合才能最大化化學反應。”

正說著，車的速度慢慢減緩下來，看向外面馬路上已經車來車往了，現在時間是早上八點，正是早高峰。

球員們紛紛站起來，準備下車，車門一打開，瞬間人就清醒了不少。

方通辰在前方指揮著，“快下車，都抓緊時間，我們訓練的時間不多?！?

一陣嘈雜過后，二十余名球員和將近十名教練在訓練場旁集好了隊。在方通辰和球場管理員交涉后便進入了球場。

這片場地草倒是真草，但是由于是早上，整片場地又濕又滑。

方通辰用腳搓了搓草地，皺皺眉頭，發出不滿的嘖嘖聲。

“李教練，你帶著他們先熱一下身?！闭f完就又回到了大巴上。

熱身完畢，見方通辰還不來，李教練又帶著他們做了一些基本的訓練，一直到九點半。

已經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討論方通辰到底去哪兒了。

楊痕聽到旁邊有人說：“不是說今天要布置新戰術嗎？怎么老方不見了?！?

在一名教練去找方通辰回來和李教練耳語幾句后，他只能硬著頭皮帶著他們做了一些射門，盤帶，傳球之類的訓練。

直到十點鐘，方通辰才慢慢從門口走進來。

一進來，他就叫停了所有訓練，然后快速清點人數，把所有球員分為兩組。

“好，熱身完畢了，接下來來一場隊內熱身賽，腳下收著點，別受傷，別使臟動作，除此之外，就放開踢吧?！?

楊痕和張飛羽對視一眼，看來確實是想試一下新陣容，4-4-2陣型，他和張飛羽出任雙中鋒，方通辰出任中場。

他們這邊中前場幾乎是主力，而對面中前場又都是替補。

開球。

楊痕和張飛羽開始分散上搶，張飛羽身形更大壓迫感更強，楊痕則是觀察對手的傳球路徑，通過預判球路來斷球。

不過就算是替補也肯定不會犯低級錯誤，雖然進攻能力不是那么好，但是傳球穩定性是能保證的。

武回山則是不緊不慢地散著步，瞇縫著眼觀察場上形勢，對方的陣型是4-2-3-1。雙后腰加上于淼和劉天鵬的防守組合，夠楊痕和張飛羽喝一壺了。

而三前腰插上到中前場對他和另一名中場也是不小的考驗，而己方的邊前衛和邊后衛在自身能力略遜一籌的情況下，能夠保護好邊路已經足夠了，并不能期望他們能夠配合打出流暢的進攻。

加上平時球隊踢的都是雙邊鋒的陣容，邊前衛倒是一個很陌生的位置。

在一陣傳導后，對方的三名前腰和單中鋒慢慢滲透進入后防線，兩名邊后衛也插上，使得邊前衛只能先照管好邊路。

武回山一人在對方三名中場之間斡旋，對方中后衛大腳出球到前場，前腰拿住球后，馬上背身持球再分給另一名前腰。

武回山被卡住身位，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球員持球推進。

現在面臨的情況，兩名邊后衛壓到了前場，三名前腰在禁區外圍虎視眈眈，中鋒在禁區內不斷跑位。

而己方，邊前衛迷茫地游離在邊路和中場之間，邊后衛盯防著對方邊后衛，兩名中后衛盯住中鋒，楊痕回防限制住一名中場，武回山撤到中場以后，后衛以前。

在觀察了幾下對方在禁區外圍的傳導后，武回山慢慢開始往前移動腳步，就像要開始捕獵的獵豹。

楊痕心領神會，放棄了自己正在盯防的人，突然提速壓迫另一名正在持球找機會的前腰。

由于是背身，這名球員被打了一個猝不及防，只能按照剛才的習慣把球分到左邊。

獵豹出動，武回山在球路上用腳尖把球捅了出去，如果晚一步，那么就碰不到了，還是受制于速度，唉。

捅出球后，他馬上帶球往前場壓迫，楊痕在對方中場分球的一瞬間就已經反跑向前場了，這時正在邊路往前插。

對方邊后衛已經來不及補防了，武回山一個大腳傳到楊痕的腳下。

楊痕拿球后，大步往前趟，于淼過來防守了，一直跟隨他的腳步，不給他留一點內切的空間。

不給我空間，我自己創造空間，楊痕心想，這么大的一片空間，豈是他一個球員能守住的。

他一個假裝加速，在觀察到于淼的移動腳步后，把球再往回一扣，于淼肯定有所提防，但是往回的一瞬間，左腳還是沒完全達到狀態，力量差了一點，導致身體平衡第一時間沒協調過來。

楊痕再次往前一突，這樣節奏變化是他擅長的，多余的花式他也不會，只能用不斷的假動作和速度來突破。

張飛羽領會到了他的想法，往邊路靠，楊痕腳后跟往后一踢，反向往禁區前沿跑。

方通辰看了，大概知道二人想要干什么，不禁贊賞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