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一邊說，一邊向許譽卿、王微、柳如是笑了笑。
“一個人做官是好是壞、是杰出還是平庸，我認為，口碑不在朝堂上，應該是在田間地頭？”
徐云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說這番話，許譽卿聽了之后，臉上的笑容特別明顯。
“徐公子，你還是太年輕了，民心固然可貴，但決定你在官場上能有多大的地位，不是鄉村里的那些老百姓，陳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子龍也對徐云的看法表示不同意見。
“徐公子，官場上的事風云詭異，就像你所說的，老百姓都說你這個官好，還有可能送你萬民傘，但同僚卻會說這是你沽名釣譽？”
柳如是、王微沒有說話，而是在看徐云如何答復。
“做官難，做個好官更難，做個人人稱頌好官最難，這個道理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是大多數人的想法，正因為這樣，大明才如此艱難？”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徐公子，你的勇氣可嘉，我佩服之極，我還是認為，事實上是行不通的。”
許譽卿笑著搖了搖頭。
“徐公子，大明的國事艱難，是因為缺少我們東林之人的良策，只要我們互通聲息、一呼百應，能扭轉乾坤？”
陳子龍說的是激情澎湃。
“我沒有那么大的想法，只希望天下太平之時，在我有生之年，成立一個劇團到各地去唱唱戲就行。”
許譽卿、陳子龍見說不動徐云，互相看了一眼。
“徐公子，咱們今后要多聊一聊，我相信，終有一日你會改變現在的想法？”
陳子龍說罷，王微插話了。
“徐公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許夫人，有什么問題你就說吧？”
“徐公子，你成家了嘛？”
“唉，慚愧的很吶，我這個人不走仕途，沒有那家姑娘看得上，如今依舊是孤身一人，許夫人，讓你見笑了？”
“徐公子，那你定親了嘛？”
這是柳如是在問。
“沒有，家中只剩下我一人，門當戶對的不好找。”
徐云不明白王微為什么要提這個話題。
“陳大人，你要是有合適的，可要替徐公子留心一下？”
許譽卿指了指旁邊的陳子龍。
“好說、好說，徐公子，你放心，我會替你留意的，哈哈哈哈哈……”
陳子龍突然開懷大笑，讓徐云一時摸不著頭腦。
“你笑什么？”
柳如是朝陳子龍翻白眼。
“我遇到了知音，你說不應該笑嗎？”
從陳子龍、柳如是的對話、眼神里，徐云看出了端倪，他們不是一般的朋友，應該是男女之間的事。
看破不說破，雖然猜測出了，徐云也沒有出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
一句句優美的女人唱戲聲，與涼爽的微風吹入了畫舫中。
“聽這聲音，好像是朱楚生在唱戲？”
柳如是說著，看了看其他人。
“朱楚生是什么人？”
徐云問非常直接。
“她唱調腔戲的，平日里，最擅演的是《江天暮雪》、《宵光劍》、《畫中人》等劇，今天怎么唱起了《牡丹亭》？”
“她唱的再好，應該也沒有見過，徐公子的新戲，不如，讓她過來見識一番？”
陳子龍非常主動。
“好，那就趕緊開過去？”
許譽卿也搭話了。
“嗨，前面的船，停一停？”
隨著船夫的聲音，兩艏畫舫終于并排停下了。
徐云看見柳如是，從跳板上到了另外的畫舫。
片刻中之后，一個抱著琵琶的年輕女人，跟隨著柳如是返回來了。
這個女人看上去楚楚可憐、風姿卓然，眉睫間流露出孤標傲世的心性，緩步徐行時又有淡淡的羞澀。
“妹妹，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來自松江華亭的許大人、許夫人、陳大人，這位是從京城來的徐公子。”
朱楚生沒有說話，而是給大家施禮。
“妹妹，徐公子的戲曲是別具一格，我剛剛給你說的都是實情，這不，人就在這里，你有什么話說吧？”
“徐公子，我慕名而來，想請你賜教？”
“不敢當、不敢當，賜教確實是不敢當，咱們就交流、交流？”
“各位，我給大家唱一段兒《宵光劍》，請各位笑納。”
從聲音方面來說，朱楚生確實是唱的不錯，雖然，來到明末的這些日子，徐云還沒有看過，任何一家戲班的正式演出。
一曲終了，徐云帶頭鼓掌。
“妹妹，你看，徐公子給你鼓掌了？”
柳如是笑著說。
“來而不往非禮也，朱小姐，我們萍水相逢，有幸聽到你的天籟之音，實在是三生有幸，我也回你一曲，讓大家樂一樂？”
“好，徐公子，你這一次唱什么？”
柳如是眼睛里閃爍著小星星。
“還是唱越劇，朱小姐，可否借你的琵琶一用？”
“徐公子，你盡管用便是！”
朱楚生把琵琶遞給了徐云。
“姑娘姑娘啊--
請姑娘放心喝下這暖肚湯
這里是南京城外鄒家莊
只為我兄長趕考無音訊
奉嫂命打聽京報上街坊
半路上見你昏昏倒在地
怎禁得冰雪滿地朔風狂
看左右無人經過相救你
顧不得男女之間有大防
這草房是我嫂嫂一人住
救你來與她作伴也無妨
姑娘啊你因何落難對我講
不要悲傷淚汪汪
姑娘一定身寒冷
你只管披上我嫂嫂舊衣裳。”
徐云所唱的是《五女拜壽》中的一段兒，當然，在坐的這些人是不知道的。
“徐公子，這段戲比剛才的太好聽了，還是這個聽著過癮？”
許譽卿邊說邊鼓掌，還不停地豎起了大拇指。
其他人也是不停地鼓掌。
“謝謝、謝謝、謝謝各位的掌聲！”
“大家都餓了嘛？”
掌聲落下后，王微問所有人。
“我們只顧著聊天了，你看看，這都快過了午時，還是先吃飯要緊？”
陳子龍也笑了。
畫舫停泊在碼頭時，徐云發現有一條船上擺著書。
“這是干什么的？”
“徐公子，那是書船，你在京城肯定沒有見過，只有我們這里才有，就像是城里的書坊一樣？”
柳如是解釋的很清楚。
“我過去看看。”
“公子，你要買書嗎？”
“當然了，不然來你這里做什么？”
“公子，你想要什么書，我給你找？”
“《天工開物》，你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