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如潮水般自天際傾瀉而下，所過之處草木凋零、生機斷絕。

神跡獵人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黑袍翻涌，青銅面具上的星紋閃爍著冰冷的光。

他們的氣息仿佛能吞噬一切，連空氣都變得凝滯，地面上的信徒們只覺得胸口發悶，仿佛連呼吸都被剝奪。

眼看灰霧即將蔓延至村莊，張玄昭眸光一冷，指尖神光流轉，瞬間消耗兩萬香火值兌換了一座防御大陣。

“嗡——”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自神廟為中心迅速展開，如倒扣的巨碗籠罩整個羊骨坡，將灰霧隔絕在外。

枯死的草木在觸及光幕的瞬間被彈開，獵人的腳步也為之一滯。

村民們仰頭望著天穹上翻滾的灰霧和那幾道詭異的身影，心中駭然。

“那、那些是什么東西？！”有人顫抖著后退。

“他們的氣息……比魔族還要可怕！”幾個膽小的妖物縮成一團。

然而，就在恐慌蔓延之際，幾道身影毅然站了出來。

槐樹精槐守樹干泛起青光，枝條如鐵鞭般舒展，沉聲道：“莫慌！神明既已護佑我等，豈能畏縮？”

鯉魚精金敖周身鱗片泛起金光，魚尾一擺躍至半空，冷哼道：“管他是何邪祟，敢犯神明領地，先過我這關！”

小老鼠雖身形瘦小，卻挺直腰板站在神廟臺階上，尖聲喊道：“哼，一群小賊，敢冒犯神明？”

巫祝高舉木杖，渾濁的眼中燃起戰意：“老朽雖年邁，愿以殘軀以抗之。”

陳奶奶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卻挺直脊背，沙啞笑道：“老婆子活夠本了，今日替神明守一守這方土，死也值了。”

大壯拳頭卻攥得咯咯響：“打壞人！打壞人！”

越來越多的信徒和妖物從最初的恐懼中回過神來，他們握緊農具、妖力涌動，自發聚集在領主們身后。

盡管他們心知肚明，這些灰霧中的存在遠非自己能敵，但神明賜予的力量與信念，早已讓他們脫胎換骨。

“戰！”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頃刻間群情激昂。

槐守的根須深扎地脈，金敖的妖力化作水幕屏障，小老鼠指揮著禿嶺山鼠群列陣……眾人眾妖死死盯著天穹。

就在眾人嚴陣以待時，一道威嚴的聲音自神廟上空傳來：

“此地，非爾等可犯。”

張玄昭的身影凌空而立，衣袂翻飛間神威浩蕩。

他抬手一揮，光幕驟然熾亮，將試圖滲透的灰霧徹底焚盡。獵人們的身形被逼退數丈，面具下的灰色漩渦劇烈旋轉，卻終究未能再進一步。

信徒們仰望著那道身影，眼中的恐懼漸漸化作熾熱。

“神明……在保護我們！”

不知是誰先跪了下來，緊接著，所有人齊齊伏地，虔誠的禱告聲如山呼海嘯。

而站在最前方的槐守、金敖等人，雖未跪拜，卻挺直身軀，眼中戰意更盛，他們知道，自己守護的，正是值得以命相搏的信仰。

灰霧翻涌，兩道黑袍身影懸于半空，面對眾人的呼嘯如古井無波。

張玄昭負手而立，神威內斂，聲音不容置疑：“此地乃吾之轄境，退下。”

為首的獵人低笑一聲，聲音沙啞，帶著某種詭異的韻律：“轄境？這方天地，不允許神明存在，你當真以為，這方天地能容得下你撒野放肆？”

“哦？”張玄昭眼中神光微閃，“那你們又算什么東西？”

獵人緩緩抬手，灰霧在指尖流轉：“我們是秩序的維護者，代天執刑，巡狩四方……而你的存在，已亂天道綱常。”

“這方天地妖魔橫行，生靈涂炭，你們就是如此維護秩序的？”

張玄昭嗤笑，“眾生祈愿，吾應所求，又何來亂天道綱常一說？”

獵人沉默片刻，面具下的聲音忽然低沉：“你的存在干涉人間興衰……可曾想過，這會讓多少因果失衡？”

張玄昭眼中神光一閃：“因果？那就任由魔族屠戮凡人？”

“天道輪轉自有定數，此間因果非你可涉。若你自削神格，我們念你修行不易，可留你一線生機。”

“既言因果不可涉，削神格何以能改命？此語若非欺詐，便是天道本無定數，閣下不過假天命之名，行私心之判！”

“因果非不可涉，而是不可妄涉。削神格非改命，而是順應天道之勢，你見‘改命’二字便以為逆天，卻不知此間取舍，本就是天命一環。”

“既然連違抗天命都是天意安排，那天道到底站在哪邊？一邊允許造反，一邊又說不準亂來，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說白了，你所謂的天命，不過是打著老天的旗號，給自己行方便罷了。”

獵人沉默片刻，面具下傳來低沉的嘆息：“你以為自己在救人？那些被賜福的信徒，最后都會成為更大的禍端。”

張玄昭目光一凝：“荒謬！”

“所以就該坐視蒼生涂炭？”

獵人突然輕笑出聲，聲音里帶著幾分憐憫，“你以為天道是什么？是孩童臆想中懲惡揚善的兒戲？這片天地自有其平衡之道，而你們這些神明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禍端。”

張玄昭周身神威暴漲：“那便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劊子手有什么資格妄談天道！”

獵人的嘆息淹沒在翻騰的灰霧中：“可悲。又一個自詡救世主的......”

話音未落，金色道紋已與灰霧鎖鏈轟然相撞，整片天地都為之一顫。

“凈世紅蓮——燃！”

張玄昭指尖神光暴漲，五百神力如決堤洪流傾瀉而出，化作滔天幽藍火海，逆卷九節青銅鎖鏈。

熾烈的金焰在虛空中轟然綻放，凝成一朵遮天蔽日的巨型紅蓮，蓮瓣舒展間焚盡周遭灰霧，熾熱神威直逼為首黑袍人而去。

然而，那黑袍人只是輕抬枯瘦手掌，灰霧竟如活物般蠕動纏繞，將焚天焰火寸寸吞噬，連半點火星都未留下。

“神術……無效。”

獵人的聲音重疊回蕩，面具下的灰霧漩渦驟然加速旋轉，仿佛深淵巨口，貪婪地吞噬著一切神力波動。

張玄昭瞳孔驟縮，這些怪物不僅能吞噬神術，甚至……

未及細想，另一名黑袍人已如鬼魅般閃至身前。

他急退半步，雙手結印，低喝一聲：“鏡我訣！”

“雕蟲小技！”為首的獵人冷笑一聲，袖中符文鎖鏈驟然甩出，鏈身過處，空間寸寸崩裂，如毒蛇般纏繞向張玄昭的分神右臂！

“咔嚓！”血肉枯萎的聲音清晰可聞，分神右臂被鎖鏈絞住的剎那，神力如決堤般瘋狂流失。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吞噬的神力并未反哺敵人，反而如百川歸海，盡數涌入對方腰間瘋狂旋轉的羅盤之中。

而那羅盤的指針，正直指張玄昭的神格核心。

“原來如此……”獵人似有所悟，動作微頓。

然而，就在這一瞬的停滯中。

“轟——！”分神被灰霧鎖鏈硬生生撕裂，爆響震徹虛空！

張玄昭悶哼一聲，踉蹌倒退，嘴角溢出一縷金血。灰霧如潮水般穿透法身神影，直接侵蝕本體。

神格傳來被腐蝕的劇痛，仿佛千萬根毒針刺入靈魂深處。

這一刻，他終于驚覺最致命的真相。

這些怪物，連神格本源都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