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話有些自相矛盾啊,一個在白邙山已經死了的人,在這里再一次地出現(xiàn)了?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阿明嗤笑著,甚至仿佛這是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用頭撞在地上拼命地砸著,以壓制住身體上控制不住的顫抖,
“按照你的說法,白邙山脈的覆滅是十二樓之一,萬類的所作所為,你憑什么覺得一個小堂口的醫(yī)士能夠從中活下來,逃過了仙人的毀滅?”
白邙大山的傾覆,在這一個月已經傳了開來,不同于各個地界彼此的封閉,這個世界因為歲書的存在,消息的傳遞還是頗為迅速的。
可其個中細節(jié),只有真正親歷了那場屠殺之人才能窺見一二,但就算是崔明的事情,也只有當日在那沛水鄉(xiāng)之人才能知曉啊。
阿明身形顫抖,冷汗津津,她心中已經幾乎猜定了李硯的身份,只是依舊抱有著一絲可能的僥幸。
“不知你是從哪里聽來崔長老的死訊,可他確確實實已經死在了那場白邙之變中,其中之事哪怕是作為弟子輩的我也無從知曉……”
“李家班。”
“……什么?”
“李家班,那個目睹了你死亡全部過程,且最終逃離出了沛水鄉(xiāng)的戲班子,他們是我的家人。”
李硯淡淡開口,只是一句話,便讓阿明的臉色完全慘白下來。
最開始李硯也沒有猜到,直至踏入荷花陣后漸漸起了疑心,他才對著阿明的身子,第一次啟用了自灶王面中得來的望氣術。
他的一只眼睛緩緩變化,深黑的瞳孔中藏了一圈微弱的火環(huán),火環(huán)流轉之間,李硯眼中的整個世界都發(fā)生了變化。
雖然遠遠不及當初紅塵窺命的手段,無論命數(shù)還緣分都只是一片的模糊,但即便如此,阿明的存在在他看來也是完全的異數(shù)。
因為這是一副死軀,她就是個完完全全的死人,女孩的上丹田早已破裂,魂不聚而意不生,早已命絕。
所以,她在李硯視角中根本沒有半點活人顏色,這副身體的主人怕是早在知春堂尚未陷落以前就已經死去。
而鬼嬰嗜好生人血肉和腦髓,對于這樣的一副軀體自然沒有半點興致,這才是阿明能夠在鬼潮之中來去自如的緣故。
“沛水鄉(xiāng)之時,你雖然一身氣機和修為都化作蟲衣被鬼祟吸收,可這承載了所有意識的蠱蟲卻還是僥幸活了下來。”
“甚至,你比我還更要提前地從白邙山中逃出,回到知春堂內占據了這副死人身子,操縱著她的身子繼續(xù)活下去。”
李硯微笑著,食指輕輕敲著女孩的眉心,少女的瞳孔漸漸放大,她的皮膚下的血液依舊流淌,心臟依舊跳動,
只是這次誰都看清了,她的眼中沒有半點的“神”,這只是一具活著的傀儡。
“將生而未生,將死也未死……著實,是個好手段,連那萬類那些專研生機造祟一道的修士都被你欺瞞了過去。”
“十月二七,晴,宜納財,動土,入宅
劉長春等情緒貢獻七十,知春堂弟子情緒貢獻九十,崔明情緒貢獻一百!
下批:還是……沒逃掉?”
在這一瞬間,大量的情緒進賬入體,于定格世界的上空凝煉出一滴一滴鮮艷的靈濁,如璨星如珠淚揮灑而下!
只是這一次,李硯并不需要什么器皿去承載他們了,只見舞臺上的灶神一步踏出,秀口一張,那所有的靈濁便凝成一道細流灌入他的口中,
半數(shù)鑄造假神之軀,另外半數(shù)則是尋著不可知的聯(lián)系涌入天外天,降下絲縷赤紅的神力融入身體之中。
他堅實地向城中再次踏出了幾步,一月時間皆是行走荒野,賺取情緒的對象只有團團和洪家兄弟,他在酈城的道行幾乎沒多少進益。
“這才賺嘛……”
“……”
“是,我就是崔明。”
“我還得感謝你的師兄師姐,他們的出現(xiàn)和逃離,讓萬類的兩個魔頭沒有時間去細查地上的那些‘食物殘渣’。”
阿明自嘲般地笑了出來,掐住的嗓音完全放松了下來,本來青澀的聲音此刻卻帶了幾分磁性,與他的這番形象更加相配,
“所以,小兄弟來此所為何事啊?如你所見,知春堂已然一窮二白,沒什么東西可以讓你搶走。難不成大老遠過來只是為了調侃在下兩句?”
“亦或者,是看中我這副身子?若是有這種的癖好還請自便,但……請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們。”
“……”
看著阿明刻意做出的生硬媚態(tài),李硯的嘴角都有些僵住了,不是,他誹謗我啊!我沒有那種奇怪的嗜好啊!
事實上,我混進來的目的除了打劫以外……還真的就只是想侃你兩句啊!
“真人!真人!”
反應過來后,劉長春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抱住李硯的腳踝,口中的稱呼與洪家爺孫一模一樣,只是嘴臉更加諂媚和攛掇,
“想那么些做甚,無論以前遭了什么罪,他們心中就是些吃人的惡鬼啊!還請真人速速將他們收了了事!”
“此外……他說沒有就什么都沒有了?米面糧食是空了,可金銀寶玉甚至仙人法器,這些可不能吃啊,這老乃子干嘛不拿出來呢?”
老劉的想法很簡單,這位爺混進他們隊伍,那百分百就是為了搶劫來的,
自己給他一個臺階去下,同時匡匡磕頭表露自己的忠誠,求他趕緊殺了這群惡鬼出去,自己這群人說不定還能活……
不得不說……看人是真準,所以李硯一腳抬起踢在了這廝的下巴上,防止他繼續(xù)動搖自己的道心。
“嘎巴”一聲,齒關脫臼,滿口血水混著牙齒的尖銳碎片吐了出來,劉長春痛得跪在地板上身子抽搐,不一會兒竟直接暈死過去。
“我路過不是為了錢糧,也不是為了見你,純粹只是巧合罷了。”
迎著團團困惑的目光,李硯硬著頭皮說道,可是聲音漸漸冷了下去,只見他一指抬起,指向的,卻是堂子正中間的那座藍布巨像。
“我好奇的是,這是什么,神像不似神像,卻偏偏端坐蓮臺,甚至……”
“怎么好像還要呼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