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桂子忍住了，連一聲吸氣都沒有從指縫中傳出，幾人緊繃的神經漸漸松開，在這懸崖邊上開戰……哪怕現在的李硯都得很是頭疼。
洪桂子也逐漸平靜下來，松開了死死捂在嘴上的雙手，他看著下方呼嘯的霧風和水潮，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少年人的自豪來……
“吧……”
可突然，似乎有什么含糊的聲音，在他的背后幽幽響起……這讓他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半空中。
“叭叭……”
聲音越來越近，隱約傳來的，還有一股子摻著潮濕的腥氣，小桂子顫抖著，忍耐著背后事物的越發靠近，直到……
一對兒嬌小的，如十月嬰兒般的藍色小手，從腦后爬出，落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那小手僅有四指，藍色的皮膚上布滿了裂痕，骨肉如一塊海綿般滲入了大量冰涼的液體，晃晃悠悠地，遮住了小桂子顫抖的雙眼。
“……”
“啊——！”
那種仿佛身體落入深海一般，以及皮肉上傳來的刺骨疼痛，終于讓小桂子再也忍受不了，尖銳地嘶叫出來！
山崖上，李硯的眉頭猛地一皺，他的手中快速拖出一道滲血的長繩，末端攥入手中，另外一手則是作為支點猛地發力！
洪桂的身子從崖底被生生釣起，甚至于拋到了半空中，也在這時眾人終于看見，他的后腦上，赫然趴著一只藍膚紅發的嬰孩！
那嬰孩抱著洪桂子的腦袋，一對兒小手扎入他的眼眶，絲絲的血水順著五官流淌而下，小桂子驚聲尖叫，可他這么做只是為了固定，
旋即，只見那趴在后腦的嬰孩緩緩貼近，他的腹部緩緩開裂，血肉翻出，竟露出一張怪異扭曲的巨嘴！就要將洪桂子的頭顱整個兒咬下！
“鬼嬰？！”
李硯和洪福幾乎同時驚聲喊道，腹生齒吻，嗜生人腦，不是鬼嬰還能是什么？
但這種鬼祟多生于人多的地方，由嬰孩的尸體被污染后轉換而來，且蘇醒后反倒最喜弒殺血緣親近之人，邪氣極盛，為什么這里會存在？
李硯卻來不及多想，灶王面已經浮現，只見一縷火煙自他指尖凝聚，最終化作一道炙熱的紅線，朝向那鬼嬰破空而去！
“呲——”
在煉化了灶王賜福后，李硯雖跨出了酈城的一步，可到底修行低弱，能夠換來的手段很是有限。
其一是“望氣”，觀人氣地氣……和天氣，與當初他在地海下施展的紅塵窺命有些類似，但弱化了不知多少個版本。
其二，就是這“紅塵火”，燒身焚命斷緣，但僅僅李硯能夠調動的這一縷，與凡火也是基本無異，最多只是更為炙熱了一分。
望氣術暫時難以應用在廝殺層面，紅塵火可附著于兵器表層，就比如先前的赤槍，但單獨施展出來和扔出幾堆火把下去沒多少區別。
這就是為什么過一城的修行者，能被還是異人的李硯擊殺的緣故，酈城重于肉身，而一城的修為也難以發揮出樓中妙術的威力，故而……
但經過了數天的實驗，李硯漸漸發現，將紅塵火凝聚成絲時，他所具備的熔蝕性質同樣會集于一點，威力會幾倍地提升。
雖然不如子彈的速度，但在強度上尤勝一籌，尤其是末端的那一點，可以輕易洞穿韓九所持的道門紙人兵。
法術名，紅塵火，命絲。
但無論如何，這命絲也帶了一分續接紅塵的意味，李硯僅僅是搭在這絲線上，盡頭連接著其他的生物。
對方的部分過往，就會如同大量碎片一般展露在他的面前，但能夠從中讀取而出的只有極小的一部分。
“呲——”
血色的命絲在瞬間洞穿了鬼嬰的頭顱，大量的熱充斥在那幽藍的小小身體內，這讓他頓時發出尖銳的哀鳴！
“咔……嘎嘎啊——！”
鬼嬰的雙手終于從小桂子的腦袋上脫離，他的身子幾乎是被命絲牽引著，重重砸在地上，青紅色的火焰幾乎頃刻燒遍了他的整個身子，
他在發出一聲全不似嬰孩的嘶吼之后，便徹底沒有了動靜，殘軀化作了地上一張薄薄的皮……
還有一滴藍色的血，只是那滴血仿佛有著生命一般，眨眼便滲透到土壤底下，甚至連李硯都差點沒能看清。
“真人，將那皮子也收起來啊，鬼嬰的皮是布政司可以收購的寶物，一張就可抵三兩純銀呢！”
老洪福匆忙喊道，而因白邙一事資產清空的李硯，眼睛幾乎瞬間便直了，猛地看向地上那張鬼嬰的皮……
他只看到了一地焦灰，那藍色的皮確實有幾分靈性，比鬼嬰的血肉多抵擋了紅塵火的灼燒……二三秒吧。
“……”
“你欠我三兩白銀。”
“……嗯？？”
這輩子還沒負過債的老人眼睛都直了，他不就晚提醒了兩秒，怎么就背上了如此巨款的債務？
這能買多少個生雞蛋？
“不是……快走啊！你們怎么都還愣著！”
剛從驚悚中回過神來的小桂子卻顧不得許多，匆忙爬起吼道，這林中潛藏的可是一窩被污染變作邪祟的山豬，
他們好飲人血，擅飛檐走壁，這片山崖簡直是他們狩獵的天堂，而方才的尖叫和打斗恐怕早已驚動了睡熟的他們！
“……”
可等上幾刻，甚至小桂子跑出去的身子都慢慢退回來了，整座山林依舊平靜如常，沒有傳出任何山獸腥氣。
按理說，那群山豬獸應該已經踏破林木，踩著一地塵土和木屑飛奔而至，巨大的陰影如戰車般壓向他們。
但現在卻什么都沒有發生。
“師哥……”
團團突然開口，她藏在褐袍下的身子有些發顫，變化成僵的那只右臂仿佛受到刺激一般，黑色的粗大經絡一起一脹，
“有什么東西，在我們附近，很多很多，能夠被僵尸感知并產生厭惡的……應該同樣也是鬼祟。”
“難不成那些山豬擁有了靈智，甚至懂得了伏擊暗殺？可不入冊的鬼祟哪有可能開竅生智？”
小桂子驚呼出聲，可團團卻是搖了搖頭，將手臂的躁動壓制下來，輕聲道，
“不是山豬，雖然我沒有見過那種鬼祟，但這陰冷的感覺……和剛才師哥擊殺的應該是同一類。”
“他們，很多，山下也有，但更多的……在那個方向。”
她指向了左側山林中的一個方向，那是他們來時經過的一處山林，有隱約可見的巨石壓陣在陰影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