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
白邙附近，有著數家勢力駐扎停留，他們或撥火談笑，或開盤賭錢，可眉眼間卻郁著散之不去的壓力和恐懼。
而現在，他們最是恐懼的事情還是降臨了！只見那一層融入空氣顏色的清火墻，在幾縷讓人心驚的開裂聲中，竟是徹底破碎塌陷了下來！
看著那一地散落的琉璃，看著那漸漸融化的墻壁，在場眾人腦中都是一陣的空白，怎么……怎么就碎了？
家老們那邊的談話失敗了？
可現下的一切根本不容他們多想了，幾乎那清火碎開的瞬間，墻外，那漆黑渾圓的造物恍若愣了一瞬，隨即……漸漸向這廂靠攏。
他沒有尋常山野之地鬼祟的兇邪猙獰，甚至那渾圓剔透的模樣，透著幾分可愛與好頑，哪怕是浩浩蕩蕩淹過來也不會造成什么傷害……
可他卻殺了青州一千三百六十二萬人，血屠滿地赤地萬里！他在這世上一日青州便是一日的滿地焦土！任何事物踏入其中都會自燃而死！
北天王庭一十三州，其中有四州之地為序列鬼祟完全侵染，這盤踞于青州之地的大祟，名為“染”。
染者，也可作燃也，世間所有鬼祟的誕生皆是因為什么受到了污染，而染最開始只是一團火精，燒人林野的小怪小祟罷了。
可他就是成長到了這般毫無道理的地步，染所燒的一切東西都化作壯大那團火精的燃料，一切可燃與不可燃之物都是他存在的火種！
水也好，土也罷，生靈更是一把可口的柴薪！從他誕生到吞下一戶一寸一鎮一城，直至這般溢滿了整個州府……！
只用了短短的一月。
與其說他是一團被污穢的火，不如說他是一團“燃燒”的純粹概念，只是熄滅二字仿佛從他身上被扭曲消失了個徹底，
哪怕體內的火種早就燃盡，哪怕整個青州大地已經燒無可燒！染也在過去的千年時間體積沒有半分的縮減，依舊如墜落人間的一顆太陽！
“甚至有傳言說，他一直在壯大自身，雖然青州表面已經赤地千里，可向下依舊有無盡的地海和暗河！”
“染的身軀可能早已侵入地下，漸漸往深處傳播著污穢的燃燒，若是將現在的他放在當初的青州上……可能連獸墻都要被超越！”
“凌城……你竟然將這種存在放入了雍州？！”
柯知行失控地吼道，枯瘦的手掌不住的輕顫，他的憤怒已經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極為強烈的恐懼！
駐守白邙的將領臨死前傳訊回來，染的身軀已經侵入獸墻內部，漆黑的純火淹沒過來，一切事物都在之下自內而外的焚燒，消弭！
他的五感同步白邙邊境，以至于老人親眼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子侄在慘嚎和絕望之中，五臟起火，六腑焚燒！
大腦在突如其來的熱流中融化模糊，血管的血液都在聲聲爆裂中燒作火苗，更不論那些貼在骨骼上柔軟的皮肉……
此刻，曾經的白忙山脈已經被黑色的流體淹沒，火光須臾而逝，領域范圍內一切事物皆是內外焚燒，化作空氣中漸漸飄落的灰燼和粉末。
“啊——！”
“凌城你該死——！”
柯知行絕望地切斷了鏈接，相似的情緒傳遍了在場所有的老人，雍州已經沒有救了……染在四州大祟之中，也是最為惡劣且瘋狂的一檔。
別看現在只有那么些火流涌入雍州，可不會熄滅的火焰，到最后只會燃燒的越來越快！更何況他的背后還有一整個青州源源不斷地涌入！
青州用一個月完全陷落，那包括了染從弱小漸漸成長的時間，雍州還剩多久？半月？十天？或者干脆明日？
這點時間，甚至不夠讓他們申請第二次打開獸墻，而王庭那邊會不會應允都是問題……不，他們肯定不會答應。
現下沒有任何半分撲滅染的火焰，只有獸墻能夠將它困囿一地，若是強行開墻救下民眾和他們，萬一造成二次污染怎么辦？
異地而處，這獸墻他們同樣不會打開，更別奢望這世間最大的世家，王庭皇室施以援手，那根本是絕無可能。
除了此刻在獸墻面前的三十一人，以及昨日就已經尋著鎮守路子離開的徐琦等人，現在尚在雍州的所有人……
都得死。
“孔司命……還請打開巨人右眼的屏障！只有他，只有凌城這瘋子絕對不能饒過！”
柯知行雙眼都紅了，朝著左眼方向震聲吼道，在場的大部分人已經被燒斷理智，瘋狂地想將那水玉湖旁的中年人撕碎生啖了事！
可也有幾人勉強保持著穩重，凌城敢冒天下大不韙將染放進雍州，且有著將他封鬼進入體內的謀劃，必然是有所準備的！
就算不能指望他遏止災情……直接將這小輩煉成人種袋，在他的身體崩潰前盡可能地吸攝邪火！延緩死亡的時間也是好的！
“孔月司命，還請打開屏障——！”
“……”
可實際過了很久也無人應答，那位將魂兒融入雍州內城，意識變得冰冷僵硬如機械般的女子，此刻卻是連基本的應答都已經沒有。
可內城的一切都在正常運轉，幽藍的光暈充斥整個封閉天地，孔月必然還在雍州內城……她只是完全拒絕了諸老的請求。
“居然……連孔家也參與了這場陰謀之中嗎？”
“哈哈……哈哈哈哈……”
柯知行絕望了，慘然地笑著，跌跌撞撞地飛離了水玉湖地界，即便孔家和凌城的謀劃成功，即便“火勢”最后得到了控制，
他這樣的對家也是必死無疑，現在還在雍州的子子孫孫都是逃不了，不如趁著這最后的時間，徹底的瘋狂一把。
太多人抱著和柯知行一樣的想法，那些往日德高望重，儒雅溫和的老人，在末日下完全變成了橫行無忌的魔鬼！
明明那些黑色的異火還沒有真正威脅到雍州大地，大多數人還生活在往日的平靜之中，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
可這些上一秒自詡生靈的守護者，反而最先轉頭張開血盆大口！將地上無辜的生靈蹂躪了一遍！道德倫理在他們眼中已是被蒸發了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