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下十余分鐘,獸墻面前規(guī)則又死,在場之人幾乎沒多少交談,三三兩兩坐于一塊,還有些人已經(jīng)悄然垂眸入定。
李硯這一側(cè)的人數(shù)倒是最多,李家班的五人,隴西道的五人,再加上眾星捧月的徐庸,足足十一人攢在一塊默然而坐。
兩家所有的輜重補給,全部都以胃袋為載具攜在了身上,周圍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儲物袋手段,看起來皆是清清爽爽行囊并不臃腫。
只有那具棺槨,沉棺紅布,在這片草野上顯得格外扎眼,可偏偏全然無法收攏進入空間造物之中,一種異樣的排斥抗拒了胃袋的收納。
徐庸只好用一篷車載著,并且過墻不允許攜帶除本身之外的其他活物,所以獸馬之類的被留在了營地,
怕是在抵達徐揚以前都不會有牲畜來駕駛篷車了,徐庸他們只好派將出一人在前面拉著,偏生一步一動皆是步履維艱。
而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立刻注意到了這異常的棺槨造物,聯(lián)想徐庸武樓明教的身份,這棺中為何物哪怕本意不愿發(fā)現(xiàn),此刻都已然明白。
數(shù)道或隱晦或忌憚,或直白貪婪的眼神直直掃了過來,他們橫在膝上的雙手漸漸得躁動不安。
“他們不敢的,放心。”
“不僅僅是規(guī)則的限制,他們的硬實力同樣不允許,我們這樣的陣容已經(jīng)足夠和千統(tǒng)掰掰手腕了,誰敢在這里動歪心思?”
見洪桂子被眾人的視線看得有些不安,隴西武人之一的張也勸慰道,聲音渾厚如同石山。
他身材很高,粗眼而濃眉,腰間的一柄短棍是張也唯一的法寶,卻也在八角酒樓的賽事中盡了很大的努力。
“這里不會有人可以掀起風浪,但待到過了獸墻之后,我們之外的所有人都會變?yōu)殡[患。”
李硯淡然道,大多數(shù)事情他都愿意去多想幾步,哪怕用之不上,也比遭受突如其來的惡劣轉(zhuǎn)折來的有意義,
“開墻的位置是不可觸犯的隱秘,赤鬼他們也肯定擁有鑒定傳訊的手段,我們在徐揚的位置或許不會一開始就直接暴露。”
“可這些在獸墻開啟以后便毫無意義,那些好運駐扎在墻縫位置的狩獵者,以及這三十一人中持有歲書者,”
“第一時間就會將消息如瘟疫般傳到整個徐揚,原本散亂分布在獸墻各處的修士會瘋狂聚攏過來,一旦形成包圍,上天下地無可遁逃。”
獸墻的開啟時間是固定的,徐揚兩地有心于“考題”的修士必然蜂擁而至,即便他們不知道墻縫具體位置會出現(xiàn)在哪里,
但只要人數(shù)足夠,接力觀測的范圍足夠,所有人密密麻麻攢聚在兩州之地的交界獸墻,總有機會逮到這三十一人過墻的行跡。
逃亡可不是文火慢煮,甚至這一上來便是烈火烹油!熬的過去才有機會在徐州蕓蕓眾生下潛水掃去蹤跡,熬不過……就是個死字。
“包圍網(wǎng)的形成需要時間,信息的傳遞也需要時間,從口袋里拿出歲書同樣需要時間。”小團團舉手,自告奮勇殺氣凜然,
“我現(xiàn)在就去問問那個赤臉姐姐,能不能把那些人的手都剁了以絕后患,沒有違反三條規(guī)則也沒有讓他們死掉,這般做法簡直完美。”
李家班的幾人紛紛點頭,隴西武人面黑如鍋底,這群戲子怎么想事情從來都這么極端?像我們一樣文弱些不是更好?
“咳咳……沒用沒用。”
徐庸咳嗽兩聲,與李硯和他的家人相處,每過一日都是在刷新他做人的下限,這種感覺實在不甚美妙,
“傳遞訊息可不止有歲書這一種手段……還有血緣,底蘊厚一些的門閥世家還會給弟子點燃命燈,這些可不是斷手斷腳就能斬斷的聯(lián)系。”
“就像柯北,柯家在揚州的勢力同樣來到兩界交地,柯北一旦過墻,血脈的回響便會將他的長輩引來,墻縫的位置在那時就已經(jīng)完全暴露。”
“……別想著提前宰了他,更別想著將這剩下的二十一人全部殺掉!死亡對血脈的震動更加劇烈,怕是還沒過墻就得暴露,于事無補啊!”
看著李硯和團團兩兄妹眸光炙熱,磨刀霍霍,徐庸連忙地補上一句,柯北只感覺背后一陣發(fā)冷,赤色云兒如圍脖般攬了他大半的后背。
“真是可惜……”
“那就只能強攻?”
李硯聳肩,僅僅是這樣的話他并不看好徐庸的這次考試,才剛剛?cè)雸霰惚仨氄娼讳h,到了逃亡的中后怕是連手段都得被人研究透徹。
“不需要。”
徐庸爽朗……得意一笑,他的性子讓大部分的情緒直接表現(xiàn)在臉上,當下在草原上攤開一卷圖紙,細細道來,
“當初跟隨我離開隴州者有三百人,其中半數(shù)落地雍州,其余半數(shù)則是落在徐揚,滲透進各家勢力,亦或者在兩界交地駐扎布置。”
“墻縫的出現(xiàn)必然會引起整個交界處的埋伏,但對我那些兄弟同樣也是集合的訊號,以過墻點為中心,周遭百里內(nèi)必然會有我們的人。”
“無論城鎮(zhèn)還是化野,經(jīng)歷了一年的布置,整個交接處的獸墻附近,百里范圍內(nèi)必然有一至三個安全屋,并且安置隱蔽,極難察覺。”
“百里,只消強破百里地界,我們就可以借安全屋逃過追兵視線潛入人海,之后再按照思柔布局的一百一十條路徑,”
“迂回避開各家搜捕,我等就可以押鏢北上直達隴州,到達獸墻范圍就已經(jīng)安全了,運氣好甚至不用經(jīng)歷太大的沖突。”
“……”
“嘶……”
說實話,這比李硯他們預(yù)估的情形要好很多,雇主并非那種無腦沖的二貨,反而精心布局避免諸多意外……這都不像是武人的一貫風格了。
整體計劃上,李硯和團團是沒看出什么大的紕漏,當年跟隨徐庸南下的三百人盡數(shù)派上了相應(yīng)的用處,明面與暗面的布置都做的很好。
這是思柔精心設(shè)計……還是徐庸面厚心黑?亦或者還有其他人充當這個團隊智囊的工作?
李硯幾人沉思,反正無論如何……第二種情況他們是不信的,能把自己這群害人精攬進團隊里就是最大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