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巨門在血潮中發出雷鳴般的轟響,陸離的斷刀“葬雪“突然劇烈震顫。白璃的狐尾緊緊纏著他腰腹,尾尖金毛掃過脖頸時激起細密的戰栗——三日前締結的天狐血契正在灼燒經脈,他能清晰感知到懷中少女妖丹上蛛網般的裂紋。
“公子看那鏡砂!“白璃的耳尖絨毛突然炸開,九條雪尾在腥風中繃成弓弦。海面漂浮的青銅鏡碎片正融化成赤紅砂礫,每粒砂礫都映著他們交疊的身影。陸離的瞳孔泛起巫族特有的暗金色澤,看清砂礫里蜷縮著無數元嬰修士的殘魂,那些扭曲的面孔赫然是三百年前被他斬落的仇敵。
葉紅魚的笑聲刺破浪濤。她赤足踏著翻涌的鏡砂,足踝銀鈴震碎三粒血砂,迸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弒師“二字:“師尊可還記得碧游宮那場血宴?“紅衣翻卷間露出心口嵌著的青銅鏡,鏡中映出陸離前世手持透骨釘刺穿她天靈的場景,“弟子這三百年,每日都在用仇敵的元嬰磨鏡呢。“
白璃突然嘔出帶著冰渣的血,尾根齒痕滲出淡金妖血。陸離的手掌本能地按在她后心,觸到那道橫貫蝴蝶骨的舊傷——與夢中反復出現的九瓣蓮烙印完全重合。少女的耳尖瞬間燒得通紅,九尾卻陡然暴漲,尾尖金毛化作箭雨射向葉紅魚:“休要惑他道心!“
葬雪刀發出龍吟般的錚鳴,刀脊巫文與漫天金芒共鳴。陸離的瞳孔突然映出可怕真相:那些金毛箭矢在觸及葉紅魚心鏡的剎那,竟化作三百年前碧游宮弟子的殘魂。紅衣女子任由冤魂穿透胸膛,嘴角淌下的黑血在空中凝成鎖鏈:“師尊可知,這些血砂都是您當年斬滅的元嬰?“
海面突然掀起千丈濁浪,蒙眼女子踏著白骨琴匣破空而來。林青蟬撕裂的袖口下,十七道戒鞭痕正游動成言靈咒文,焦尾琴第七弦無風自鳴,音波震碎陸離腕間纏繞的金線。白璃凄厲的狐嘯聲中,他看見少女尾椎處伸出森白骨刺——那分明是龍族才有的逆鱗!
“慕師姐的焦尾琴...“葉紅魚突然癲狂大笑,心口銅鏡迸射血光。鏡中浮現青衣女子剜心的畫面,慕云裳腕間金鈴里封存的半截狐尾,正與白璃斷尾處的傷口嚴絲合縫。陸離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葬雪刀不受控地劈向琴弦,卻在觸及瞬間看到六個重疊的時空:
藥廬里慕云裳將跳動的赤心封入玉匣,佛窟中玄鏡尼姑的脊骨釘著九枚鎮魂釘,魔淵深處蘇瓔珞的龍角正滴落腐蝕青銅鏡的黑血......每個畫面都映著她們鎖骨下相同的九瓣蓮烙印,而那蓮心處的裂痕,竟與他后背的巫族圖騰完美契合。
白璃的犬齒突然刺入他頸側,妖血混著玄冰蠱灌入血脈。陸離在劇痛中嗅到熟悉的藥香——三年前瀕死時,正是這混著冰蓮氣息的狐臊味喚醒他即將潰散的元神。少女的淚珠凝成冰晶墜入血海,尾尖死死纏住他持刀的手腕:“公子莫要看!那鏡砂噬魂......“
話音未落,萬千血砂突然凝聚成巨手。陸離看見砂礫中浮出慕云裳蒼白的臉,她心口的窟窿里開出一朵青銅鏡幻化的蓮花。葬雪刀在此刻徹底妖化,刀柄生出龍鱗般的紋路,將他的手掌牢牢吸附。當刀鋒刺入砂手的剎那,整片血海沸騰如熔爐,青銅巨門上的饕餮紋竟睜開猩紅豎瞳。
葉紅魚的紅綢突然纏住陸離腰身,青銅鏡面映出他后背圖騰正在吞噬白璃的狐尾。林青蟬的焦尾琴轟然炸裂,第七弦化作血色鎖鏈捆住三人。在時空扭曲的轟鳴中,陸離最后聽見的是白璃破碎的嗚咽,少女的尾尖金毛如秋葉凋零,在他掌心寫下一個染血的“慕“字。
血砂凝成的巨手轟然崩碎,陸離的虎口被妖化的葬雪刀震裂。黑血順著龍鱗紋刀柄滴落,竟在沸騰的海面灼出九個旋轉的漩渦。白璃的斷尾纏在他腰間,尾尖金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每根絨毛消逝,都帶起一陣混著冰蓮香的狐臊。
“公子...快松手...“少女的嗚咽混著血沫,她胸前的九瓣蓮烙印正滲出青銅汁液。陸離的掌心被圖騰灼得焦黑,卻死死攥著那截正在龍化的尾骨:“你的逆鱗在吞噬妖丹!“
葉紅魚的嗤笑刺破浪濤。她心口的青銅鏡突然翻轉,映出三百年前碧游宮地牢的景象:白璃被鐵鏈懸在半空,尾椎處插著九根透骨釘,釘尾墜著的正是慕云裳的金鈴鐺。“我的好師妹,當年你為盜往生鏡,可是親手剜了慕師姐的半顆心呢。“
林青蟬的焦尾琴突然炸響,殘存的六根琴弦絞住陸離脖頸。她蒙眼的白綾被血砂腐蝕,露出右眼瞳孔中游動的青銅符文:“陸師兄可知,你飲下的玄冰蠱里...咳咳...“黑血從她撕裂的嘴角涌出,十七道戒鞭痕突然暴起,在雪膚上拼成“弒“字。
海面漩渦中伸出青銅鎖鏈,陸離的葬雪刀不受控地劈向白璃逆鱗。刀鋒觸及龍骨的剎那,整片血海突然靜止——他看見自己前世身披巫神戰甲,手中握著的正是白璃被生生拔出的尾椎骨!
“這是...龍皇脊?“陸離的瞳孔映出駭人真相。那截瑩白如玉的龍骨上,密密麻麻刻著青丘文字:“天地為爐,魂魄為引,九尾化龍之日,巫神重臨之時。“
白璃的犬齒突然刺穿下唇,冰藍妖血噴在陸離眉心。他的靈臺轟然炸開萬千記憶碎片:慕云裳在藥廬剜心時嘴角帶笑,玄鏡尼姑的鎮魂釘穿透自己琵琶骨,蘇瓔珞的龍角滴血澆灌青銅鏡蓮......每個畫面里,六位女子鎖骨下的九瓣蓮都在滲血。
“公子看腳下!“白璃的斷尾突然暴漲,將陸離甩向高空。他原先站立的海面裂開深淵,無數青銅手臂攀著血砂爬出,掌心豎瞳正瘋狂復制葬雪刀的巫文。
葉紅魚的紅綢鋪天蓋地卷來,綢緞內襯的《碧游心經》字跡化作赤蟒。陸離揮刀斬斷蟒首,腥臭的黑血卻凝成慕云裳的臉:“阿離,你答應過要護住青蟬......“
“小心鏡砂噬魂!“林青蟬的焦尾琴殘骸突然自燃,第七弦灰燼中飛出只血蝶。那蝶翼紋路與陸離后背圖騰完全一致,徑直撞向青銅鏡面。當翅膀觸及鏡砂的剎那,整片海域響起萬千元嬰修士的哀嚎。
陸離的葬雪刀突然脫手,刀柄龍鱗倒刺扎入掌心。妖血順著巫文蔓延,刀脊浮現出被遺忘的密咒:“以龍骨為引,以狐血為媒,九劫之后,巫神歸位。“他猛然回頭,看見白璃的九尾正在蛻變成龍——雪色絨毛下生出青黑鱗片,尾椎逆鱗刺破皮膚,帶出混著金砂的妖血。
“不!!!“陸離的嘶吼震碎漫天血砂。他徒手抓住正在龍化的尾骨,巫族圖騰順著掌心爬上白璃脊背。少女的狐耳突然拉長成龍角,唇間溢出的不再是狐臊,而是混著鐵銹味的龍息:“公子...快斬斷...逆鱗連接著...慕師姐的心脈......“
海面突然升起青銅祭壇,六根刻著九瓣蓮的石柱破水而出。每根柱頂都懸著具冰棺,慕云裳殘缺的尸身正在第一具棺中蠕動。陸離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空洞的胸腔里,跳動的正是白璃那半顆被青銅鏡包裹的妖丹!
葉紅魚的紅綢突然纏住六具冰棺,心口銅鏡迸射血光:“師尊可知,這三百年來我們六人如何茍活?“她撕開衣襟,鏡緣生長的血肉正吞噬著慕云裳的心臟,“每日寅時,蓮心烙印就會吸食精血,除非......“
“除非飲下巫神血。“林青蟬的戒鞭痕突然暴起,在虛空拼成血色陣圖。焦尾琴灰燼中飛出萬千血蝶,每只都銜著片青銅鏡碎片。當蝶群匯聚成慕云裳虛影時,陸離看見她腕間金鈴里封存的,正是自己前世被斬落的頭顱!
白璃的龍尾突然橫掃,將陸離拍向祭壇中央。九根正在蛻變的龍骨折斷三根,淡金妖血澆在冰棺上,慕云裳的尸體突然睜眼。她胸口的窟窿里伸出青銅鏡蓮,花蕊中浮現的,赫然是陸離今生最恐懼的畫面——六位女子同時將匕首刺入心口,血濺九瓣蓮圖騰!
血砂在青銅祭壇上凝成六道扭曲的人影,陸離的葬雪刀插在祭壇中央,刀柄龍鱗倒刺已深深扎入掌骨。白璃的龍尾纏在他腰間,青黑鱗片間滲出的淡金妖血,正順著巫族圖騰的紋路蜿蜒爬行,每滴血珠墜地,都激起一圈青銅色的漣漪。
“公子...“白璃的龍角抵著他后頸,冰涼觸感中帶著細微震顫,“慕師姐的心脈...連著我的逆鱗...“她的聲音突然破碎,尾椎處逆鱗猛地翻開,露出下方跳動的青銅鏡片——鏡中映出的慕云裳尸身,正機械地剜出自己剩余的半顆心臟。
葉紅魚的紅綢如毒蛇般纏上冰棺,綢緞內襯的《碧游心經》字跡滲出黑血:“師尊請看,這才是往生鏡真正的模樣!“她心口的青銅鏡突然翻轉,鏡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元嬰面孔,那些被血砂吞噬的修士殘魂,正在鏡中瘋狂撞擊。
陸離的瞳孔驟然收縮。鏡面某處閃過玄鏡尼姑的身影,她脊背的九枚鎮魂釘正滲出金液,每一滴都凝成梵文墜向虛空。當金液觸及祭壇時,六具冰棺突然迸裂,慕云裳殘缺的尸身竟手持金鈴站起,鈴舌正是白璃斷尾所化的骨刺!
“阿離,接住這個!“林青蟬的焦尾琴灰燼中突然飛出半枚玉玨。陸離抬手去接,卻發現玉玨內側刻著蘇瓔珞的龍族徽記——三百年前東海屠龍案中失蹤的圣女信物。玉玨觸及掌心血痕的剎那,整座祭壇開始下沉,血海深處傳來龍吟般的鎖鏈拖拽聲。
白璃的龍尾突然繃直,逆鱗處的青銅鏡片射出寒光。陸離在強光中看見可怕真相:慕云裳的金鈴里封存著六道魂魄,每道魂魄的鎖骨下都印著九瓣蓮。而蓮心處的裂痕,正與他后背巫族圖騰缺失的部分嚴絲合縫。
“這才是完整的往生鏡...“葉紅魚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她的紅衣在血砂中褪色,露出心口青銅鏡生長的血肉經絡——那些血管竟與祭壇下的鎖鏈相連,“我們六人,本就是您當年親手撕碎的鏡魂啊!“
海面突然升起九根青銅柱,每根柱身都纏繞著龍皇脊所化的鎖鏈。白璃發出凄厲龍吟,青黑鱗片片片剝落,露出下方暗紅的巫族咒文。當最后一片逆鱗墜入血海時,陸離看見她尾椎處伸出半截青銅戟——正是碧游宮鎮派至寶,弒神戟的殘骸!
“公子...快走...“白璃的龍角突然斷裂,斷面處噴出混著金砂的妖血。她的瞳孔開始擴散,龍尾卻死死纏住陸離的腰身,“祭壇下的龍皇...要醒了...“
血砂在青銅祭壇表面凝成漩渦,陸離的指尖深陷白璃脊背龍鱗的縫隙。少女褪化的龍尾正在滲出淡金色髓液,每一滴墜入血海都激起刺目的青銅色光暈。葉紅魚的紅綢絞住陸離腳踝時,他嗅到綢緞內襯滲出的腥甜——那是慕云裳煉制百年的續魂香,與三年前救他性命的藥湯氣息如出一轍。
“師尊可知這香為何獨對您有效?“葉紅魚的心口銅鏡突然翻轉,鏡中映出慕云裳剜心的場景。青衣女子腕間的金鈴鐺正在融化,鈴舌化作液態青銅滲入她胸前的窟窿,“因為您每次輪回,情魄都會寄生在我們魂魄里......“
白璃的龍角突然折斷,斷面迸發的青光中浮現青丘皇陵的壁畫。陸離在炫目的光暈里看見自己前世身披巫神戰甲,手中弒神戟貫穿的哪里是什么龍皇——那蜿蜒千里的青銅龍軀上,分明釘著六具女子的尸骸!她們的鎖骨下綻放著九瓣蓮烙印,蓮心處涌出的血水正澆灌著弒神戟的裂痕。
“公子...快醒......“白璃的龍吟突然扭曲成人聲,褪去鱗片的尾尖在金砂中重新化作狐尾。她的耳尖絨毛擦過陸離滲血的嘴角,三百年前雨夜的畫面灌入靈臺:慕云裳跪在暴雨里,手中玉碗盛著的不是藥湯,而是從她自己心口剜出的精血。碗底沉淀的青銅砂粒,正是往生鏡的碎片!
林青蟬的焦尾琴殘骸突然爆燃,第七弦的灰燼凝成血色箭矢。箭簇穿透陸離肩胛的瞬間,他看見深淵底部升起的根本不是龍皇——那具纏繞鎖鏈的青銅棺槨里,沉睡的巫神真軀正睜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暗金瞳孔!棺槨表面的浮雕清晰呈現著輪回真相:所謂六位女主,皆是巫神為渡劫剝離的七情六欲所化。每當弒神戟沾染至親之血,情魄就會重歸本體,直到......
“直到您親手斬滅最后一絲人性。“葉紅魚的紅綢突然裹住青銅棺槨,綢緞上的《碧游心經》字跡滲出黑血。那些墨跡在空中凝成三百元嬰修士的殘魂,他們扭曲的面孔在觸及棺槨時,突然化作六道熟悉的倩影——慕云裳剜心的手、玄鏡刺入脊骨的鎮魂釘、蘇瓔珞折斷的龍角、林青蟬撕裂的言靈咒、白璃枯萎的狐尾,以及葉紅魚自己正在碎裂的心鏡,都在血砂中重組成完整的往生鏡!
陸離的葬雪刀突然自鳴,刀柄龍鱗倒刺扎穿掌骨。妖化的刀刃吸盡血海煞氣,在虛空劃出撕裂時空的裂痕。他看見裂痕另一端的藥王谷里,慕云裳正將最后一粒續魂丹塞入白璃口中;佛窟深處玄鏡尼姑的鎮魂釘突然脫落,釘孔涌出的金液凝成青銅鏡蓮;魔淵血池中的蘇瓔珞折斷龍角,用黑血在池底繪出青丘文字......所有畫面中的女子都在鎖骨下刻著滴血的九瓣蓮,而她們凝望的方向,皆是此刻青銅棺槨中蘇醒的巫神真軀!
白璃徹底褪去龍形的殘軀突然暴起,九條雪尾如鎖鏈捆住陸離四肢。她的犬齒刺入他頸動脈時,三百年前的藥香混著今生的血腥灌入喉頭:“公子可還記得,您輪回前許下的誓言?“尾尖金毛在血砂中拼出青丘密文,每個字都灼燒著他的元神——“寧碎往生鏡,不負眼前人。“
青銅棺槨在此刻徹底開啟,巫神真軀的手掌握住弒神戟的瞬間,六道流光從往生鏡中迸射。陸離看見慕云裳的殘魂裹著金鈴鐺,玄鏡的佛血凝成舍利,蘇瓔珞的龍角化作青鋒,林青蟬的言靈咒印入虛空,葉紅魚的心鏡碎片折射星光,而白璃最后的狐尾金毛......正纏繞著自己握刀的右手。
“這才是真正的往生劫......“陸離的瞳孔徹底化作暗金,葬雪刀吸盡六魄之力的刀刃,在血海盡頭斬出開天辟地般的弧光。當刀鋒觸及巫神真軀的剎那,他聽見三百年來最清晰的聲音——那是六位女子魂魄共鳴的輕嘆,混著血砂摩擦的細響,如同初見時白璃耳尖絨毛掃過脖頸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