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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星砂嬰啼

建武八年的冬夜裹挾著鐵銹味的風,淮南王府的飛檐斗拱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青灰色。十歲的司馬熵蜷縮在紫檀拔步床的角落,錦被上金線繡的麒麟紋被冷汗浸透,在他蒼白的膝蓋上印出扭曲的暗紋。檐角青銅風鐸突然發出刺耳錚鳴,第三滴星砂穿透窗紙落在他手背時,他看清了那抹幽藍——這異色自三日前便如活物般游走于血脈,此刻正順著指尖滲入青磚縫隙。

“小王爺的足衣怎的沾了苗疆銀葉草?“

素紗襦裙擦過門檻的簌響讓司馬熵脊背發僵。侍女云裳提著鎏金錯銀燈踏入內室,燭火在她鎖骨處的青鸞黥印上跳躍,那暗青色紋路竟似蜈蚣般蠕動起來。他注意到她今夜未戴禁步,綴著東珠的繡鞋踏過地磚時,每步都精準避開磚縫里滲出的星砂,鞋尖銀鈴在寂靜中紋絲不動。

“阿姊的翡翠鐲子換了繩結。“司馬熵忽然開口,孩童的聲線裹著與年齡不符的沙啞。他看見云裳提燈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顫抖,鎏金燈柄上的纏枝蓮紋正被星砂蝕出細密孔洞——這鐲子七日前還戴在母親腕間,而此刻靈堂的白幡尚未撤去。

云裳將藥盞擱在案幾上時,鎏金袖口滑落半截小臂,星砂灼燒的舊傷如毒藤盤踞:“王爺該飲安神湯了。“湯藥表面浮著三百枚銀針,針尖挑著墨家弟子的血書殘頁,在燭火中映出“尚同“二字。司馬熵突然伸手打翻藥盞,鎏金碗墜地爆出刺目青光,銀針竟凝成初代鉅子斷尺的形狀,尺身裂痕與他掌紋嚴絲合縫。

冷宮方向傳來冰層碎裂的轟鳴,云裳廣袖翻卷如鶴翼,冰蠶絲甲鱗片倒豎如刃。她旋身護住司馬熵的剎那,九道血柱自冷宮沖天而起,在夜幕中交織成三百工匠扭曲的面孔。司馬熵的胎記突然灼痛,右臂浮現的星圖刺青正與云裳后背的針孔共鳴——那些針孔排列的軌跡,分明是《天志》殘卷中的“璇璣軌“。

“熵兒!“云裳的驚喚裹著苗疆巫蠱的磷火。司馬熵赤足撞開雕花木窗,錦緞中衣被星砂割裂,裸露的后背上浮出與冰棺同源的“無相“古篆。他嗅到空氣里混著龍涎香的焦糊味——那是五日前刑場焚尸的氣息,母親的白骨在烈焰中爆裂時,也散著這般腥甜。

玄鐵甲胄的寒意刺入骨髓時,司馬熵正撞進個染血的懷抱。鎮北將軍裴琰的下頜沾著新鮮血漬,狻猊吞肩獸的銅目滲出星砂凝成的淚:“末將奉旨護衛世子。“環首刀橫在二人之間,刀鋒映出冷宮穹頂的可怖景象——初代鉅子的虛影正將淮南王嫡子的冰棺劈作兩半,斷口處涌出的竟是他母親的青絲。

“將軍的刀在哭。“司馬熵突然觸碰刀背。裴琰渾身劇震,五年前隴西戰場的記憶如毒蛇鉆入經脈——被他斬落的羌人首領頭顱滾落時,脖頸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混著星砂的傀儡絲。此刻那些銀絲正從刀鐔處涌出,纏上孩童稚嫩的手指。

云裳的冰魄針破空而至,將傀儡絲釘死在廊柱上。她鬢間東珠步搖墜地裂開,露出內里的半枚青鸞玉玨:“將軍可知自己斬的是誰的因果?“裴琰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云裳后背浮出的星圖與司馬熵右臂刺青咬合,冷宮方向的青光突然暴漲成血色。

三百工匠的哭嚎聲中,初代鉅子的虛影轉過頭來——那張布滿星砂裂痕的臉,竟與十歲孩童如鏡中倒影。司馬熵忽然輕笑,踮腳扯住裴琰的護心鏡,冰藍髓液自胎記滲出,在玄鐵表面蝕出《墨辯》殘章:“將軍的血脈里,藏著母親最后的悔棋呢。“

地脈第十三次震顫撕裂夜幕,九道星砂鎖鏈自冷宮激射而來。云裳的冰蠶絲甲寸寸崩裂,三千青絲瞬間成雪。在裴琰揮刀斬斷第三道鎖鏈的剎那,司馬熵看見冷宮廢墟中升起的冰棺里,躺著自己三日前病逝的母親——她心口插著的,正是裴琰五年前斬斷的兼愛尺。

“阿娘說,青鸞泣血時要笑著接引。“孩童抬手接住云裳鬢角墜落的霜雪,冰晶在掌心凝成墨家失傳的“璇璣鑰“。當第九道鎖鏈穿透裴琰的護心鏡,司馬熵終于讀懂母親臨終那抹詭異微笑——原來他的血脈,是解開這二十三年死局的活祭。

冷宮廢墟的震動突然凝滯,第九道星砂鎖鏈懸在司馬熵眉前半寸。孩童耳垂墜落的血珠在鎖鏈表面濺開,竟蝕出三百工匠臨終的哀容。裴琰的刀鋒卡在鎖鏈紋路間,狻猊吞肩獸的殘片簌簌剝落——每片銅甲里都蜷縮著個墨家弟子的魂魄,正用星砂蝕刻的眼眶凝視著十歲世子。

“將軍的血...比傀儡絲更甜呢。“司馬熵突然咬破舌尖,混著冰藍髓液的血霧噴在鎖鏈上。星砂凝成的鎖鏈驟然軟化,如毒蛇蛻皮般層層剝落,露出內里裹著的青絲——那正是三日前母親入殮時,云裳親手綰進鎏金鳳冠的三千煩惱絲。

云裳的白發在罡風中狂舞,冰蠶絲甲殘鱗割破她蒼白的脖頸。她突然扯斷腰間墨家血書,褪色的帛布在星砂中拼出《天志》失傳的“璇璣軌“,每道紋路都對應著司馬熵后背的“無相“古篆:“王爺可知,這璇璣軌要飲夠九十九個至親淚才能轉動?“

冷宮穹頂傳來冰棺爆裂的脆響,淮南王嫡子的尸身突然坐起。那具冰封二十年的軀殼心口插著半截兼愛尺,尺身裂紋里滲出的星砂正凝成司馬熵母親的面容。裴琰的護心鏡突然炸裂,五年前隴西戰場的記憶如毒蛇鉆入顱骨——被他斬落的羌人少女在咽氣前,曾用星砂在他掌心畫下同樣的“無相“古篆。

“阿姊的眼淚,早在剜目煉傀時就流干了。“云裳的琉璃眼突然迸裂,右眼瞳孔里浮出苗疆祭壇的幻象。她染血的指尖劃過司馬熵的胎記,冰藍髓液凝成的璇璣鑰突然調轉方向,刺入自己心口:“就讓奴婢的血,作這第九十九滴...“

“不要!“

司馬熵的嘶吼裹著孩童不該有的蒼老。他赤足踏碎青磚,足底胎記滲出混著金絲的黏液,在地面繪出《墨辯》禁章。冷宮廢墟突然浮起三百盞引魂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墨家弟子的殘魂——那些魂魄竟與裴琰刀鋒里的傀儡絲共鳴,將星砂鎖鏈熔成青鸞虛影。

云裳的冰蠶絲甲盡數剝落,后背密密麻麻的針孔噴出金線。這些絲線穿透淮南王嫡子的冰棺,將初代鉅子的虛影縫入司馬熵的胎記。當第九十九道金線沒入孩童眉心,冷宮廢墟突然陷入死寂,懸浮的星砂如驟雨墜落。

裴琰的刀鋒在此刻斬斷時空。環首刀劈開冰棺的剎那,他看清棺底暗藏的璇璣機關——三百枚浸泡過忘川水的銀針,正排列成司馬熵生辰八字的星圖。刀尖觸及銀針的瞬間,五年前的記憶如毒潮翻涌:那個被他斬首的墨家女刺客,咽氣前曾用星砂在他掌心寫下“建武八年冬“。

“原來阿娘用五年陽壽,換將軍做這死局的見證。“司馬熵忽然輕笑,孩童的聲線裹著云裳氣若游絲的喘息。他赤足踩過滿地星砂,足印凝成的青鸞紋路竟與裴琰刀鋒的裂痕嚴絲合扣。冷宮廢墟深處傳來淮南王嫡子的嘆息,那具冰封二十年的尸身突然抬手,將心口的兼愛尺刺入自己咽喉。

地脈第十四次震顫撕裂夜幕,九口枯井同時噴涌墨家弟子淚。司馬熵接住云裳墜落的身軀,十指插入她霜雪般的白發:“阿姊可知,這璇璣鑰要活人魂魄溫養?“冰藍髓液自他胎記滲出,在侍女心口凝成青鸞玉玨——那正是五年前母親從苗疆求來的續命蠱。

裴琰的狻猊吞肩獸在此刻徹底粉碎。三百墨家亡魂鉆入他右臂星圖,將刀鋒熔成初代鉅子的兼愛尺。當尺鋒刺穿淮南王嫡子的咽喉,司馬熵看見二十年前的雨夜幻象——母親抱著雙生女嬰躍入熔爐時,姐姐的魂魄被封入青鸞玉玨,而妹妹的啼哭震碎了璇璣軌。

“這才是真正的杯酒釋兵權...“孩童抱著氣息漸弱的云裳,赤足踏過初代鉅子的虛影。冷宮廢墟突然浮起血色星砂,在空中凝成建武八年的太初歷——那歷法上的冬至日,正是今夜。

冷宮廢墟的星砂還未落盡,司馬熵掌心的青鸞玉玨突然滾燙如烙鐵。他抱著氣息微弱的云裳退到半塌的月洞門下,孩童的赤足踏過滿地冰晶,足底胎記滲出的金絲血竟在地面蝕出《墨辯》殘章。遠處裴琰手中的兼愛尺發出嗚咽,尺鋒上初代鉅子的血痕正與淮南王嫡子咽喉的傷口共鳴,將冰棺碎片凝成三百面星髓鏡。

“世子可知這鏡子照得出人心鬼蜮?“云裳突然睜眼,琉璃右瞳里浮出苗疆祭壇的血祭場景。她染血的指尖劃過司馬熵脖頸,冰藍髓液凝成的蠱蟲鉆入青鸞玉玨:“當年夫人用九十九對童男女煉出血髓蠱,才封住這地脈煞氣。“

司馬熵的胎記突然爆出青光,玉玨中的蠱蟲竟是他三歲時失蹤的乳娘面容。孩童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五日前母親咽氣時的畫面與此刻重疊——那口含著的續命金丹里,分明裹著血髓蠱的蟲卵。

“阿姊的謊,比苗疆的瘴霧更毒。“他忽然將玉玨按在云裳心口,蠱蟲尖嘯著鉆入冰蠶絲甲的裂痕。侍女的白發瞬間恢復墨色,后背星砂針孔里涌出的卻不再是金線,而是混著傀儡絲的膿血。冷宮廢墟的星髓鏡突然調轉鏡面,每面鏡中都映著裴琰五年前隴西屠城的場景——被他斬落的羌人少女頭顱,正用星砂蝕刻的嘴唇念誦《天志》殘卷。

裴琰的刀鋒突然調轉方向,兼愛尺刺入自己右臂星圖。三百墨家亡魂的哭嚎凝成實體,將星髓鏡撞成齏粉:“末將的血債,該由這尺來量!“尺鋒觸及司馬熵胎記的剎那,孩童懷中的青鸞玉玨突然爆裂,血髓蠱凝成的乳娘面容竟張口咬住尺身。

地脈第十五次震顫來得毫無征兆。九口枯井同時噴涌墨家弟子淚,混著星砂在空中凝成建武八年的太初歷。司馬熵突然將云裳推向裴琰,赤足踏過鏡面碎片,足底金絲血在虛空繪出璇璣軌的缺角:“將軍可知這歷法缺了冬至三刻?“

云裳的冰蠶絲甲突然活過來般收緊,勒入皮肉的鱗片滲出苗疆巫蠱的磷火。她反手扯斷腰間血書,褪色的帛布裹住司馬熵的赤足:“那三刻光陰,早在夫人剜心煉傀時就焚了!“孩童足底突然浮出焦黑的《天志》竹簡殘片,簡上“尚同“二字竟是用人血寫就。

冷宮廢墟深處傳來冰棺合攏的悶響。淮南王嫡子的尸身突然站起,咽喉傷口的兼愛尺化作青鸞虛影,銜著血髓蠱沖向司馬熵。裴琰的刀鋒在此刻劈開時空,隴西戰場的記憶與此刻重疊——五年前那個被他斬首的羌人巫女,正用星砂凝成的手指在太初歷上補全冬至三刻。

“這才是阿娘要的星隕同歸...“司馬熵突然咳出冰藍髓液,混著蠱蟲的血霧在空中凝成母親的面容。云裳的白發再次成雪,冰蠶絲甲殘鱗倒卷如刃,將孩童護在懷中。當青鸞虛影觸及血髓蠱的剎那,建武八年的冬夜突然缺失三刻光陰——更漏聲凝滯在子時七響,冷宮廢墟的星砂定格如畫。

裴琰的兼愛尺突然重若千鈞。他看見尺身浮現的星圖中,自己五年前斬落的每顆頭顱都化作血髓蠱,正啃噬著司馬熵的胎記。當地脈第十六次震顫撕裂時空,九口枯井中浮出三百盞引魂燈——燈芯跳動的,竟是云裳被剜去的左眼。

“將軍的罪,該用星髓鏡來照。“司馬熵忽然輕笑,孩童的指尖點向裴琰眉心。定格的光陰突然流動,缺失的三刻化作利刃刺入兼愛尺——建武八年的冬夜在此刻真正降臨,而冷宮廢墟的星砂,正凝成二十年后的淮南王陵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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