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爾在天空之城最高的榕樹上坐了一整夜。

從星河流轉，到晨光破曉。

他望著遠處連綿的城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戰神殿令牌，思緒翻涌。

閻一要嫁去蟲族了。

這個念頭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他的心臟。

——天樞星作為她的娘家，將不再是蟲族的第一戰場。

——阿斯亞大陸和天空之城，也能免于戰火。

——她的父親，那位精于算計的閻家家主，絕不會拒絕這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可柴爾比誰都清楚，蟲族要的不止是閻一這個人，更是她背后天樞星閻家的基因技術和資源。

而他呢？

柴家早已沒落，他的家主身份名存實亡，對閻家再無助力。

如果閻一繼續貪戀他們這些累贅留在阿斯亞……

后果不堪設想。

晨光刺眼，他瞇了瞇眼，終于下定決心——

劃清界限。

柴爾卸任聯盟統領，獨自回到戰神殿。

他知道閻一一定會來找他。

殿內煙霧繚繞，柴爾坐在主座上，手拿著煙筒，深深吸了一口。

——以前抽，是因為獸形疼痛難忍。

——現在抽，是因為心口疼得發慌。

煙霧模糊了他的輪廓，卻遮不住眉宇間的陰郁。

當閻一推開殿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柴爾半隱在煙霧中，眉峰緊蹙，眼窩深陷，金色的瞳孔像淬了冰，冷冷地望過來。

“閻一。”

他只喊了她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揚，輕慢得讓人心驚。

閻一的尾巴瞬間繃直，嬉皮笑臉的表情僵在臉上。

——她太熟悉這種狀態下的柴爾了。

這是機甲師訓出來的本能，越是在乎，越是克制。

她想起學生時代，那個在機甲訓練場上打架的柴爾——肌肉賁張的少年，漫不經心地撂倒對手，金瞳里燃燒著令人心悸的兇性。

“什么時候回去？”柴爾問。

閻一心頭一顫。

她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在戰神殿的時候，他就提醒過她——“是要回去的。”

天樞星的任務早已完成，她隨時可以走。

可柴爾呢？

因為她，再也回不去了。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柴爾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簽了吧。”

他甩出一張離契文書，鋪在巖石冰冷的桌面，墨跡未干。

閻一瞳孔驟縮：“離契？！”

“對。”柴爾面無表情，“你要和南圣蘇聯姻，我不愿意。”

“我不簽！”閻一猛地跺腳增加氣勢，“柴爾你發什么瘋？！”

柴爾盯著她，忽然抽出腰間的骨刀。

寒光一閃——

“噗嗤！”

一根手指落地。

“簽不簽？”他催動異能，火焰瞬間將斷指燒成灰燼，“不簽，我就接著剁。”

殿內眾人駭然！

萊碩、鐸鐸、阿斯塔三人臉色大變，卻不敢上前。

閻一渾身發抖，金色的貓瞳劇烈收縮：“你……”

“還有，”柴爾的聲音冷得像冰，“不簽離契，就別想修復我的獸形。”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逼她。

——逼她離開。

閻一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紅。

她想起，柴爾在第一次朝她伸出手：“柴爾，柴家的。”

想起他們在天樞星的星空下，他笨拙地給她戴上一枚機甲零件做的戒指：“等我當上家主，給你換更好的。”

想起他在阿斯亞大陸，明明氣得要死，卻還是把最后一塊肉干留給她……

“好……好……”

她顫抖著手抓起筆，卻在落筆的瞬間——

“噗！”

胸口的壓抑實在沒忍住，一口鮮血噴在文書上，刺目驚心。

“閻一！”鐸鐸第一個沖上來扶住她。

柴爾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卻硬生生忍住沒動。

他看著她被鐸鐸攙扶著離開，看著她嘴角的血跡滴落在戰神殿的石階上……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緩緩低頭，看著自己殘缺的手。

——疼嗎？

——比不上心口的萬分之一。

他用最狠的方式逼她走，卻忘了自己也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