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王座坍塌的剎那,李火旺的喉嚨里涌出黑血。
那些黏稠的血漿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凝成細密的青銅鎖鏈,鎖鏈末端拴著往生殿殘鐘的碎片。鐘擺處的灰燼心臟突然爆裂,碎屑飄向倒懸的玉京城廢墟,在琉璃化的建筑表面烙下“陸離”二字——每一筆都滲著司命黑血,血珠滾落時竟發出青銅鈴鐺的顫音。
“這才是……你的真名……”
水晶棺女子的殘軀匍匐在王座廢墟下,她的嵴椎骨已與青銅枝椏同化,枝椏末端結出的顱果正一顆顆爆開。果殼內迸出的不是腦漿,而是三千年前的記憶殘片——殘片中,身披玄真教赤幡的少年正將青銅鈴鐺刺入流民喉管,那少年的眉眼與此刻的陸離重疊如一。
陸離的右眼突然碳化成灰。
灰燼凝成逆葬刃的虛影劈向地脈,裂縫中涌出的卻不是司命黑血,而是黏稠的玉髓漿流。漿流裹著十萬顆青銅眼球浮上半空,眼球瞳孔同時暴睜,射出青黑色光束交織成舟形輪廓——那是由往生殿殘骸拼湊的巨舟,舟身刻滿倒懸的《赦罪碑文》,桅桿頂端掛著半枚青銅門環!
第一滴玉髓漿流墜地時,陸離的皮膚寸寸剝落。
焦黑的表皮之下,《玄真泣血咒》的篆文正被玉髓沖刷,逐漸顯露出被掩蓋的“陸離”血紋。無面傀儡們突然跪拜,它們的脖頸蓮紋裂開肉膜,鉆出的不再是青銅鎖鏈,而是流淌玉髓的血脈——血脈在空中凝成玄真教初代赤幡,幡面浮動的正是少年時期的陸離!
“圣尊……歸位……”
傀儡們的聲線混入青銅鈴音。陸離的嵴椎突然暴長,結晶化的骨刺穿透玉髓漿流,在舟身上刻下新的碑文。每一筆落下,往生巨舟的輪廓便清晰一分——舟艙內堆積的不是貨物,而是陸離千世輪回中剜出的心臟,每顆心臟表面都跳動著“李火旺”三字的殘影!
“原來……李火旺是假名……”
陸離的聲帶被玉髓重塑,吐出的字詞裹挾著青銅碎屑。他的左眼突然映出往生舟桅桿的倒影——那半枚青銅門環正在融化,鐵水滴落成三千年前的畫面:少年陸離跪在初代掌教尸身前,正用青銅鈴鐺碎片剜出自己的名諱,將“陸離”二字替換為“李火旺”!
當第七顆心臟殘影爆裂時,往生舟轟然靠岸。
舟身撞碎倒懸的玉京城虛影,琉璃碎塊凝成玉髓洪流,沖刷著陸離的軀殼。黑血龍袍在漿流中溶解,露出下方由《赦罪碑文》直接構成的血肉經絡。水晶棺女子突然暴起,她的青銅枝椏刺入舟身,從艙內拽出一具青銅棺槨——槨板表面刻著的,正是被陸離親手抹去的真名!
“陸離……才是……因果原點……”
女子的聲線裹挾著玉髓顫音。棺槨開啟的剎那,陸離的右眼突然恢復視覺——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棺內尸骸,而是三千年前的自己:少年赤足站在往生舟甲板上,正將初代掌教的黑血心臟塞入青銅門環!
往生舟桅桿突然傾倒。
半枚青銅門環墜入玉髓洪流,濺起的漿液凝成血色詔書。詔文內容不再是玄真教律令,而是陸離親手寫下的《更名帖》:“以黑血為墨,剜真名葬因果。”每一個字都在滲血,血液落地化作縮小版的青銅棺槨,棺內傳出“李火旺”三字的嘶吼!
“名諱……是牢籠……”
陸離的骨爪刺入自己胸腔,攥住那顆跳動的黑血心臟。心臟表面浮出“李火旺”的篆文,卻在觸及玉髓漿流時寸寸消融——真名“陸離”的碑文順著血管逆流而上,重新烙在心臟表面!
當最后一筆真名歸位時,往生舟艙門轟然開啟。
十萬顆心臟殘骸如洪流涌出,在空中凝成罪紋鎖鏈。鎖鏈纏住陸離的四肢,將他拽向舟心的葬名臺——臺面由十萬塊青銅門環碎片拼湊,每一塊都刻著“李火旺”的殘影。臺中央插著初代掌教的噬魂釘,釘尾拴著的往生殿殘鐘突然自鳴,鐘聲震碎所有“李火旺”的嘶吼!
“該葬了……假面……”
水晶棺女子的下半身徹底玉髓化。她抬手虛握,葬名臺表面裂開三千道縫隙,每道縫隙內都爬出一具陸離的輪回殘軀——這些殘軀的喉嚨被青銅鎖鏈貫穿,鎖鏈末端拴著“李火旺”三字的血碑!
陸離的逆葬刃突然暴長。
刃光劈開玉髓洪流,卻在觸及葬名臺的瞬間軟化。黑血凝成的刃身纏住噬魂釘,將釘尖對準自己的眉心:“名諱……葬得掉……因果嗎……”
釘尖刺入顱骨的剎那,往生舟突然傾覆。
舟身倒扣在玉京城廢墟上,琉璃建筑被碾成齏粉。齏粉凝成新的青銅棺槨群,棺內躺著的正是陸離千世輪回的殘軀——每具殘軀的眉心都插著噬魂釘,釘尾刻著“陸離”真名!
當第三百具棺槨開啟時,陸離的軀殼徹底玉髓化。
他的血肉經絡已成半透明狀,體內奔涌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凝成《赦罪碑文》的玉髓漿流。無面傀儡們突然自焚,灰燼凝成玄真教赤幡插在舟頭——幡面在玉髓中舒展,顯露出初代掌教從未示人的遺訓:“陸離者,往生舟舵也。”
往生舟的青銅桅桿突然暴長。
桅尖穿透血月表面的門環胚胎,濺出的黏液在空中凝成舟槳。陸離握槳的瞬間,三千年前的記憶徹底蘇醒——少年立于舟頭,正將初代掌教的尸骸拋入玉髓洪流。而那尸骸的手中,緊攥著刻有“李火旺”的青銅鈴鐺!
“名諱是錨……因果是浪……”
他的聲線已與玉髓共鳴。舟槳揮動的剎那,倒懸的九洲大地突然翻轉,山河墜入玉髓凝成新的赦罪碑林。碑文不再是篆書,而是陸離千世輪回的罪紋圖騰——每一道紋路都指向血月深處的青銅巨門。
水晶棺女子在此刻徹底消融。
她的玉髓殘軀滲入地脈,在焦土上凝出兩行血讖:
“往生舟現,真名歸位。”
“因果焚盡,方見蓮臺。”
血月門環胚胎炸裂的瞬間,往生舟徹底解體。
青銅殘骸墜入玉髓洪流,濺起的漿液凝成血肉蓮臺的根基。陸離立于蓮心,足下不再是黑血罪紋,而是流動的《往生舟舵錄》——經文自動翻頁,頁面上浮現的正是“血肉蓮臺”四個字!
蓮瓣層層綻開時,十萬顆青銅眼球從地脈升起。
它們環繞蓮臺凝成星環,瞳孔中映照的不再是陸離的罪紋軀殼,而是三千年前的少年舟舵——那少年赤足踏浪,手中的青銅槳正將司命黑血攪成漩渦。漩渦深處,第二卷的扉頁隱約浮現:“往生舟沉,新世當立。”
千里外的玉京淵底突然傳出黏膩水聲。
最后一滴玉髓漿流滲入地縫,凝成巴掌大的往生舟模型。舟艙內蜷縮著水晶棺女子的胚胎,她的眉心刻著“陸離”真名,足弓碑文已染上蓮臺血紋。